个人心目中,近几年最优秀的动画电影预定。
去电影院看《长安三万里》,片长不短,前排一个小朋友睡着了。
散场的时候,小朋友和妈妈抱怨,「这个动画片我看不懂。
」妈妈安抚孩子,下次找一个看得懂的动画片来看。
想起电影片尾,小书童对高适说,「有的诗我读不懂。
」高适哈哈一笑,「以后会懂的。
」是啊,以后会懂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葡萄美酒夜光杯,长安回望绣成堆。
君不见,扶摇直上天外天,安得广厦千万间?
君不见,旧时王谢堂前燕,泡影如露亦如电。
千年弹指一挥,神州大梦醉一场。
然往事越千年,改天换日谱新篇。
君可见,尔曹身与名俱灭,神舟已过山万重。
君可见,九州仓廪粟千钟,江月今已照天宫。
君会懂,天生我才必有用,少年白头莫等闲。
君会懂,此去长安三万里,梦萦华夏五千年。
「你我生当如此盛世,当为大鹏!
」「你我生当如此盛世,当为大鹏!
」
看完电影我问影院,是不是放错片了,我想看长安三万里,怎么看了一场碟中谍7,不是,爹中爹?
当老年高适和小书童上演一站到底+中华诗词大会式问答的时候,我崩溃了。
我同意某瓣一条短评,“观影人群适合各种小有所成的中年男带着孩子来看,寓教于乐还能代入主角”,和李白一样长出了肚腩的爹们,可以一边幻想自己有着高适的腹肌和功夫,一边调动自己仅有的中小学必背古诗词储备,引导孩子背诵填空并对其进行爱国教育。
这不比年初在影院朗诵《满江红》燃多啦?
我很好奇,如果你平时不关心诗,不喜欢诗,《长安三万里》唤醒你的,到底是诗,还是一种类似军训的集体记忆?
我没有批评喜欢《长安三万里》观众的意思,我是想提醒一句,在感动之前,不妨思考一下,创作团队是不是又在骗人糊弄事。
其实电影开篇说得很对,“大唐人人都会写诗”,这种日常性正是唐诗。
柏桦在讲唐诗时说:“唐诗与我们的人生息息相关,唐诗的日常性堪称中国人的宗教。
中国人如果没有唐诗,我们又的确难以想象,中国人能够活到今天。
而这一切概括起来,不过就是那简单而博大的三个字,日日新。
”电影中使用不超出课文必背篇目的唐诗,这本身没有问题,这些诗依然离人们那么近,那么亲切。
可这部电影为人们重新擦亮了诗,擦亮了汉语吗?
遗憾的是,并没有。
因为《长安三万里》的编剧团队心中没有诗,他们的全部储备似乎也只有那些必背名句和百度可得的“历史”素材,最终的效果,就像是一个毫无功底的差生碰到了命题作文,在单薄的段落之间不得不引用一些名人名言充当门面时,只好照搬试卷前头的古诗词填空。
一部关于诗歌的电影,却丧失了语感,没有诗性的叙事(不是讲故事)。
我们也可以不谈诗,电影中的题眼说得有意思:“诗在,书在,长安就在。
”在此又强调了一个“书”。
那么电影中,书在吗?
我看影视剧从不当刁钻的考据派,创作者只要能创造一种能自圆其说的美学就好了。
比如明清小说的官制称呼,连环画里的衣甲兵器,往往和史实不符,无关紧要。
具体到《长安三万里》电影,很多观众诟病的人物身长腿短,就是美术的一种选择,可以不喜欢,但他没做错。
然而扎眼的是,作为电影中屡屡强调的一个重要元素,《河岳英灵集》,以及其他唐代的书,它们的形制,完全错了。
几次出现的山水画挂轴,错了。
杂乱的江湖体、电脑字体书法,错了。
唐代的毛笔,错了。
称呼,错了。
书信格式,错了。
这种错误的严重性不仅在于不合史实,更在于,不美。
于是《长安三万里》呈现的不是大唐,而近乎为旅游打造的仿古“大唐不夜城”,是一个景点,一个景观。
它不是气韵高古的书画,而是偏色、做旧、故意蒙人的印刷工艺品。
这样不尊重真正诗歌与传统文化的工业电影,与我们失败的应试语文教育组成了完美闭环,它不让人感受、思考,只是出题、给答案、背诵、强行升华、自我感动,它再一次加强了大众对历史与诗的刻板印象,从此人们仍旧不欣赏诗,不理解诗,不形成对诗的审美,追捧老干部体诗,甜腻恶俗的诗,视那些真正的诗与诗人为异端、败类。
昆德拉在访谈中说:伟大的诗人在哪里?
是他们消失了呢,还是他们的声音再也无法听到?
不管怎样,这是我们欧洲的一大变化。
在此以前,一个没有诗人的欧洲是不可想象的。
可既然人失去了对诗的需要,他还能觉察到诗的消失吗?
终结并非一个世界末日式的爆炸。
也许再没有比终结更平和的了。
就是这样,诗被杀死了,诗消亡了,不是砰的一声,而是嘘的一声。
《长安三万里》的一条主线就是一个简单的兵法诈术,所以整部电影,也可以浓缩成高适和李白相扑那段对话所揭示的骗局:你知道如何才能骗到观众?
你不喜欢诗,你不关心诗,但只要读诗读得够大声,假装懂诗假装得够真,把自己都骗得文化自信了,就能骗到观众的钱和掌声。
高适,字达夫(一字仲武),是唐朝时著名的边塞诗人。
自古学而优则仕,高适也是唐代诗人中做官做得最大的人之一,曾做到剑南节度使、淮南节度使这样的封疆大吏。
《旧唐书》里说他“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
”在《别董大》里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知君”更是百代流传、脍炙人口。
而除此之外,他在盛唐的文坛亦有不少朋友,他曾和王之涣、王昌龄在洛阳交游,留下“旗亭画壁”的美谈;又曾与李白、杜甫游于梁宋之间,见证过宗夫人与李白“千金买壁”的爱情故事。
在天宝十一年时,高适与杜甫、岑参、薛据、储光羲同登慈恩寺塔(即大雁塔),至今塔内仍有诗文纪念此文坛盛事。
只是到了晚年,他写给杜甫的诗里说:“……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萧索之意,溢于言表,为何他会如此感慨呢?
(一) 家道中落与不得志的前半生盛唐时的诗人多出身文官家族或世家大族,比如王维出身太原王氏、杜甫是京兆杜氏、岑参祖上是唐初重臣岑文本、孟浩然则是孟子后代等。
但高适有点不同,他是武将家庭。
高适的祖父叫高侃(一作高偘),渤海高氏出身,是唐朝初年的大将,参与过唐高宗时期灭高句丽一役,也曾在北讨突厥时擒获突厥车鼻可汗。
历任卫将军、北庭安抚使、安东都护、左监门卫大将军等职务,死后追赠为左武卫大将军、陪葬于乾陵。
虽然祖上有着这样的家世,但在高适父辈时,已经迅速衰落,高适本人性格拓落,家族衰落后在梁宋之间(约今河南)客居,习文学武,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谋生手段。
在二十岁时也就是开元十一年(723年)时曾去过长安求官无果,约二十八岁前,在宋州定居。
宋州,在那时还有个名字叫睢阳。
二十八岁,也就是开元十九年(731年),高适起身前往东北,投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幕府,其时后突厥复国,奚、契丹依附后突厥,在东北与大唐为敌,而此时正值开元盛世,唐玄宗也有意开疆拓土。
于是边疆战火不熄。
高适出身武将世家,在心中也是极为倾慕祖父当年驰骋沙场、纵横疆场的风采。
在东北这段时间,他见证了边疆的风土,看到了将士们的热血。
作出了《塞上》《蓟门五首》这样的边塞诗。
但在这里,他仍然不被赏识。
到开元二十三年(735年),朝廷下令举办制举,制举是非常规性考试,所考科目与时间均不固定,高适的好友王昌龄就在前一年的博学宏词科中及第。
这年所开科目是王霸科与自谋将帅科,已经三十二岁的高适得知急往长安应试,落榜。
此后十多年间,高适一直在梁宋之间漫游。
漫游的日子也并非全然虚度,在开元二十六年时,有故人从幽燕回来,带回了一首《燕歌行》。
唤醒了高适那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他眼前又浮现出那段金戈铁马的岁月,于是他也和了一首《燕歌行》: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清人赵熙认为这是高适的第一大篇,这首诗写边防之重、军令之急、军士之苦、战士之苦而将帅无知无耻,思妇之悲,最后化为终四句的悲悯赞叹,实在是边塞诗中的标杆之作,千古之下,读之仍觉气血翻涌。
在漫游的这段岁月或更早,高适与王昌龄、王之涣相交,留下了“旗亭画壁”的美谈。
开元年间,王之涣、王昌龄、高适三人在东都洛阳游学;一日下雪,三人在市场的旗亭相聚小酌,推杯换盏间,有梨园乐伎十余人也来会宴。
三人见状,避席让开。
不久又来了四位艳丽生光的女郎,王昌龄就提议:“我们三人均有诗名在外,难分高下。
不如就听听这些歌伎唱歌,谁的作品被唱得最多,就算谁赢可好?
”其他二人均表赞同。
第一位女郎唱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是王昌龄的绝句《芙蓉楼送辛渐》。
他在壁上划了一道。
随后另一女郎唱道:“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
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
”这是高适的《哭单父梁九少府》。
于是高适也划了一道。
又一女郎出场:“奉帚平明金殿开,强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这是王昌龄所做的《长信秋词》的其中一首。
王昌龄面有得色,再划一道。
王之涣一首都没有,顿觉面上无光,于是用手指着几位女郎中最漂亮的一个说:“她唱的如果不是我的诗,我此生就再不与你们争高下了;但若唱了我的诗,你二位就拜倒座前,尊我为师好了。
”拜师云云,当然是酒桌戏言,不可当真,只是诗人的好胜心却是做不得假。
不过这时也到了那位女郎了,只听他一开口:“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正是王之涣的《凉州词》,他得意至极,就开始调笑王昌龄和高适说:“乡巴佬!
我说的没错吧!
”三位诗人哄堂大笑。
笑声惊动了梨园众人,这时才纷纷明白面前之人是谁,于是请他们赴宴,大家喝了一天的酒,唱了一天的歌。
后来到了天宝三载(744年),这年李白遇见了杜甫,他们相携同游梁宋,又遇见了同样有诗名、同样不得意的高适,这时李白四十四岁,高适四十一岁,杜甫三十三岁,三人遍访前朝遗迹、古今名胜,采药炼丹、饮酒作诗,好不快活。
一日来到梁园,三人在此宴乐,席间李白兴起,在梁园白墙上题诗一首。
其后有一位宗小姐看到了这首诗,花了千金将这面墙壁买下来;这位宗小姐大有来头,她的祖父叫宗楚客,是武则天时的宰相。
再不久,这位宗小姐变成了宗夫人,也就是李白的第二位夫人。
这就是“千金买璧”的故事,这个故事中,高适和杜甫都是见证人。
(二) 逐渐起色的仕途与国家危难时间来到天宝八载(749年),这年高适四十六岁了。
仕途终于有了起色。
这年又开了制举,是有道科,顾名思义,即是推荐有道德有才能的人去做官。
宋州刺史张九皋推荐他去应试,这次高适终于及第。
但是。
这时在朝廷中掌权的人是权相李林甫,李林甫有个极为憎恨的政敌叫张九龄,而张九龄正是张九皋的哥哥。
于是李林甫大手一挥,打发高适回到河南,去封丘做封丘尉,这是个品级极低的小官,平常负责的也就是些地方治安、缉盗锄奸的小事。
高适十分失望,过了不久,留下一首《封丘作》,飘然而去。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
拜迎长官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
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且迟回。
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据唐史大家黄永年先生的观点,盛唐时的唐朝边军可分为东北和西北两大集团,两边分别以安禄山和哥舒翰为代表人物,高适年轻时曾去东北投奔安禄山的义父张守珪。
这一次,他一路向西,受到河西节度使哥舒翰赏识,在他府中任掌书记。
哥舒翰也上表朝廷,为高适搞了个左骁卫兵曹的官职。
虽然这个官职不高,但也属于哥舒翰的亲信了。
据《旧唐书》所言,哥舒翰任河西节度使约是在天宝十二载(753年),也就是说,高适在五十岁这年,仕途终于有了一点曙光。
但是。
天宝十四载(755年)的冬天,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从范阳起兵南下,直取长安。
西北军名将高仙芝、封常清守洛阳,可临时招募的军队不敌边疆的百战之师。
洛阳失守,玄宗听信宦官边令诚之言,冤杀高、封二人。
安禄山则在攻破洛阳后登基称帝。
这时已到了次年(756年),安禄山离长安只剩一座潼关。
这时哥舒翰其实已经中风一年,一直在京休养,但玄宗手中无人可用,于是诏令哥舒翰为帅,前往潼关退敌。
高适则被拜为左拾遗,转监察御史;仍然跟着哥舒翰,辅佐他守潼关。
哥舒翰眼见叛军势大,唐军又多是新兵,遂依托山河之险,扼守潼关,一面练兵,一面徐徐图之。
只是这时朝廷中掌权的是杨国忠,他既敌视安禄山,对哥舒翰也是厌恶居多;在他看来哥舒翰这样按兵不动,终会有一天调转枪头来对付他,于是又多次向玄宗进言要哥舒翰出战。
玄宗皇帝早已六神无主,遂逼迫哥舒翰出战;不出意外,唐军在灵宝大败,哥舒翰被俘投降。
长安危急,杨国忠召集群臣商讨对策,群臣唯唯诺诺,只有高适主张紧急动员,动用宫廷钱财招募敢死之士、官宦人家的家丁子弟,死战到底。
然而玄宗早已吓破了胆,不两日,抛下群臣,慌忙出逃长安,奔向蜀中。
高适跟着动身。
在河池郡赶上玄宗,玄宗其实对潼关战事原因仍然不甚了了,向他问询时高适直言不讳、慷慨陈词。
玄宗赏识高适的忠勇敢言,擢升他为谏议大夫。
在这一年的七月十五,唐玄宗行至汉中,不顾高适苦劝,发下诏令:封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朔方、河北、河东、平卢节度使;永王李璘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西西道节度使;以及还有盛王李琦、丰王李珙的任命(不过他二人并未赴任,在此不细表)。
玄宗的用意是自己居中协调,将诸子分别派出去平乱。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三天前,也就是七月十二日,太子李亨已经在灵武即位,史称唐肃宗,改元至德,遥尊他为太上皇。
一个月后的八月十二,肃宗的使者才来到成都,玄宗才得知自己“被太上皇”。
八月十六,他发出诏书同意当太上皇,并表示国事只用告知他即可,待到收复长安,他就不问政事。
大约也是在这段时间前后,高适离开成都,去往肃宗行在。
在这年的十二月,被肃宗任命为淮南节度使。
这时高适已经五十三岁,终于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
只是高适的人生中,最不缺的就是“但是”。
前文中提到的了高适的几位好友,在这里提一下他们这时的去向吧。
王之涣在天宝元年已经去世。
肃宗即位后大赦天下,此前被贬龙标的王昌龄得以还乡,大约是在这一年年底到次年来到亳州。
李白在庐山隐居,被永王看中,裹挟进入阵营。
杜甫还在乱离中,他会在次年四月前往凤翔,投奔肃宗。
还有高适二十岁之后的居所宋州(睢阳),在次年会变成人间地狱。
(三) 知交飘零,自古忠义两难全在至德元载(756年)的九月,永王李璘到达江陵,应玄宗令,就任他的四道节度使。
一到江陵就招募了数万军队。
并让谋士韦子春三次登门,使李白入幕。
按玄宗的设想中,李亨在北方平乱,永王则掌握富庶的江淮,为李唐王室提供钱粮。
相互配合,共度时艰。
可永王的左右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个时局应该参照四百多年前,永嘉年间的晋室南渡。
当时西晋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北方生灵涂炭。
琅琊王司马睿本来只是宗室旁支,但因早入江东,取得士族支持,在怀愍二帝遇害后正式即位,占据半壁江山,即是东晋开国皇帝晋元帝。
如今也是胡人(安禄山)乱华,北方生灵涂炭,就应该趁此机会先据江东,然后图谋大位。
也许在永王看来,那我奉父皇之命,就是有父皇撑腰。
不必在意皇兄这个自行继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
但永王之事终究还是传到肃宗这里。
十二月,肃宗任高适为淮南节度使、来瑱为淮南西道节度使,两人与江东节度使韦陟呼应,围堵永王。
永王毫无退意,也是在十二月,他率水军“东巡”,而李白也在此期间写下《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以壮声势。
这里引用两首: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之二 谢安石即东晋名相谢安,李白以他自比倒也不算啥。
但他将时局比作永嘉年间,就难免政治不正确,令人诟病了。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之九文皇一词,在唐代特指太宗文皇帝李世民;祖龙即秦始皇。
李白拿秦皇汉武及唐宗三人来比永王。
至少很难再说他对永王的野心是一无所知了。
高适与另外两位节度使会于安陆(这也是李白第一次婚姻时的安家地)。
战前,高适写下《未过淮先与将校书》,攻心为上,让永王军队早日归顺“使绝永王,各求自白”。
其后永王军军心大散,再无大动作。
到了至德二载(757年)的二月,唐军进驻瓜步,与永王军交战。
永王军一战即溃,永王被俘,随即被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所杀。
李白则在浔阳被俘,身陷囹圄;他面临的罪名极可能是叛乱造反,封建时代,就是死罪起步,上至夷族。
李白下狱后,得知高适正是唐军主将,托人来了一首诗给高适(《送张秀才拜谒高中丞》),希望他能出手相救。
高适未作回应。
宗夫人不愧是宰相后代,她亲身前往拜访高适,希望他能营救李白。
高适闭门不见。
很难评价高适的行为。
一方面,他一生仕途艰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位置,求稳自是上上策;而此事是李唐皇室兄弟阋墙,自玄武门起,皇位上那个人最提防的,往往也是自家骨血。
但另外一方面,他这么做,也无异于断绝和李白的交情。
最后李白终于获救,死罪免去,流放夜郎;蒙赦原因各有说法,但都与高适无关。
此后也并未再见到有高李二人来往的记载。
这时叛军也在攻打睢阳,高适无法分身,写下《与贺兰进明书》、《与许叔冀书》,欲请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河南都知兵马使许叔冀援助睢阳。
或许高适并不知晓,睢阳守将张巡也派南霁云向贺兰进明与许叔冀求救,只是他们均选择按兵不动。
张巡困守孤城,与叛军激战大半年,弹尽粮绝后“人相食”,到这年十月城破,城内人口由数万人变为数百人。
也不知道这些死去的人中,有多少曾是高适的相识,有没有高适的亲人。
高适的好友王昌龄在这年来到亳州,被亳州刺史闾丘晓所杀。
亳州也在睢阳附近,这年中新的河南节度使张镐上任后曾勒令闾丘晓援助睢阳,但闾丘晓未有行动。
事后,张镐欲以贻误军情杖杀此前畏敌不进的闾丘晓,闾丘晓以家中有亲待养求情,张镐冷笑着不允:“王昌龄的亲人,又该由谁来养呢?
(“王昌龄之亲,孰与养之?
”),遂杖杀之。
在至德二年这一年,高适坐上了节度使的高位。
但也是在这一年,故交反目、朋友遇害、家乡涂炭。
前文中提到的故人,还剩一个杜甫。
跟上面那些人比,杜甫可以说是幸运多了,他在这年四月投奔肃宗,任左拾遗。
但因营救房琯触怒肃宗,终被贬华州;随后自行去官,漂泊蜀中。
高适的仕途也谈不上顺利,他因敢言被赏识,也因敢言被宦官李辅国排挤。
先是改任太子詹事,在乾元二年(759年)为彭州刺史。
同年底杜甫来到成都,高适得知后寄诗问讯,赠送粮食。
到上元元年(760年),高适改任蜀州刺史(今四川崇州),杜甫得知后,赶去看望他。
到上元二年(761年)的正月初七,也就是人日这一天,五十八岁的高适写了一首诗(《人日寄杜二拾遗》),寄往杜甫所在的成都草堂。
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
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
身在远藩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
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
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不知为何,杜甫并未在当时读到这首诗,在九年后的大历五年(770年)正月才在整理书卷中看到,“泪洒行间,读终篇末。
”这时高适已经去世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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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长安三万里》,是我的一生之敌追光动画的最新作品。
我从2016年开始写过不少关于追光作品或追光公司的文章,绝大部分是持批判态度,也算是追光的一枚小小的黑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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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恰恰是爱之深、责之切,不想它浪费资源、智力在错误的方向上。
这个“错误的方向”是什么,后面再说,先来说《长安三万里》本身。
去年,它的预告片贴片同为追光作品的《新神榜:杨戬》播出,还是引起了一番震动的。
毕竟,历史动画(注意不是古装动画),这基本上是许多年来中国动画堪称绝迹的领域。
事实上,历史题材就是当下中国影视作品在题材方面最大的短板,没有之一。
区区一部动画片,行吗?
一、与国际接轨的技术彰显中国文化先说优点,追光作品擅长用与国际接轨的技术来彰显中国文化特色,这主要体现在画面上。
这里有“烟花三月下扬州”——
这里有“一片孤城万仞山”——
一边高升吟诵《将进酒》,一边驾鹤腾空,华章与美景交相辉映,何其快哉!
可以说无论是细节还是意境,都做得十分完美。
这些向来是追光的强项,无可否认,也夸腻了。
追光的表面功夫已经做得很足很好,接下来要看里子怎么样。
二、史无前例168分钟憋尿局一个人很难能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后,讲明白《长安三万里》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或者它的主题是什么。
我尝试着梳理了一下情节结构。
这部分相当于剧透了全片,但我觉得都是历史或历史改编,没什么可剧透的。
电影以诗人高适的视角展开,分为两条线,一条线是“现在”,也就是唐广德元年(763年),60岁的高适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率军抵御吐蕃的进攻,败退;另一条线是“过去”,即高适在新任监军程公公的讯问下,讲述自己与李白的历史。
高适的讲述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在真实历史的基础上有所改编,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高适的童年,习武颇有所成,但读书不行(似乎有阅读障碍);第二部分是高适约20-30岁,父亲去世后,赴长安路上遇到潇洒的李白引为知己,孤身在繁华长安碰壁,赴扬州拜访李白领悟到自己学艺不精,居商丘梁园苦读。
第三部分是高适约30-40岁,蓟北从军愤恨军官腐败,归家途中与郭子仪解救被安禄山军追杀的李白,再回商丘梁园隐居。
第四部分是高适约40-50岁,受翰林李白邀请再访长安,见到诸多知名诗人,但深感李白过于飘逸,三回商丘梁园。
后又受在朝中受排挤的李白邀请陪同他去济南受道箓,一众诗人纵酒吟诗后告别。
第五部分是高适约50-60岁,人生剧烈动荡。
他先入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幕府,参与平定安史之乱并经历了潼关大败和长安陷落;后任淮南节度使平定永王之乱,逮捕了投靠永王的李白,李白经郭子仪求情得以免死流放夜郎。
最后再回到“现在”,监军程公公表明来意:吐蕃正围攻长安,朝廷认为高适牵制吐蕃不力,是因为与镇守长安的郭子仪在李白的处理问题上不和(这个脑回路也颇为清奇)。
高适也不多加解释,而是表明他的败退正是诱敌之计,这是当年李白教他摔跤时教会他的。
接下来严武援军赶到,高适和程公公击破吐蕃。
程公公告知高适李白已遇赦,并猜到当年郭子仪为李白求情,正是高适暗中请求的。
得知李白无碍,高适再无牵挂,释然地回到了心心念念的长安。
三、与国际脱轨的故事我写影评很少把整个电影故事概括出来,因为很多时候截取其中一小部分,就足以证明我的观点。
但这次我不得不把所有的情节都讲出来,以证明这真的是一部长达168分钟的流水账。
《长安三万里》本质上是高适的传记,并通过他的视角来塑造李白,进而反映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变迁。
如果处理得当,这可以成为一部动画版的《飘》《最后的武士》或者《大明劫》。
但可惜的是,它连最基础的“高适传”的部分都没做好。
电影在“高适传”部分最大的问题就是流水账。
上文所述五个部分在全片均匀分布,似乎处处都是知识点,但也仅仅是知识点而已,而且还不划重点。
不同的部分刚开始是以高适的旁白衔接,尚可接受;到后来介绍永王之乱的背景时干脆黑屏甩出大段字幕,几乎成了课本。
不过花了这么一大番力气,电影对高适人物的塑造倒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他是传主),细腻地刻画了他的几次心路转变,人物弧光比较完备。
如果对传主高适的塑造尚且如此磕磕绊绊,那么对李白的塑造就更脱相了。
因为镜头一直跟着高适,所以一旦二人分开,电影其实无法交代李白经历的一些人生重大事件,于是只能待二人重逢后以台词弥补,而靠台词交代就颇为无趣,导致李白的形象十分单薄:在青年时期要么是脑子缺根筋的富二代,要么是情绪不稳定的二傻子;而到了老年时期,李白变得郁郁寡欢,观众都知道这是因为在朝中被排挤了,但这些内容其实与电影表达无关。
对二人友谊的塑造有一些高光时刻,比如因意气相投而相知,因性格不合而相离;李白教会了高适许多终身受用的本领,而高适考虑到政治形势只能暗中相助……细细回味,还是颇为唏嘘的。
电影毫无疑问也想让格局再大一些,想反映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变迁,所以才把视角给到了高适这位当过官、打过仗、讽过时弊的边塞诗人。
那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已成传世名句(顺便说一句,电影把这句诗的讽刺对象安在了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头上,其实不太公平,他虽然晚节不保,那会儿还是很能打的)。
但电影对于唐朝的一些社会问题——门阀政治、奢靡文化、武备废弛,其实也就是蜻蜓点水地展示一下,无力再做探究。
结语《长安三万里》无疑是有让人振奋之处,但我不希望它只停留在这个阶段。
我不希望这是一部48首唐诗彩蛋合集,诗人们恰到好处地出现,声音浑厚地念出自己的代表作,然后退场。
追光作品一贯是形式大于内容——这句话不完全是批评。
早先连形式都没有的时候,追光带来了形式,这是很让人敬佩的;但是若始终不在内容上有所突破,那也是很遗憾的。
追光作品的编剧一直是依靠团队,所以编剧名字也常变,因为只是一个代表集体的代号。
除了《白蛇:缘起》之外,追光的编剧团队经常处于错误的轨道上:表达欲旺盛,表达得很多但很浅。
有传言称这与领导有关系,但我没有证据。
总之,要真的想拍历史题材,真的是要做研究的。
不仅仅是要做艺术、技术方面的研究,更要做历史方面的研究;不仅仅是要做历史事件方面的研究,更要做历史规律方面的研究。
最后,祝追光越来越好,早日拍出更好的历史动画。
电影《长安三万里》,以高适、李白为两条对立的线索,穿插了杜甫、王维等盛唐诗人。
高适的人间之路,与李白的仙人之道正相对应。
影片结尾,高适大破吐蕃建功立业,而李白投机永王身陷囹圄,影片的褒贬取向一目了然。
虽然结尾借高适和侍从的对话,肯定诗人们为黄鹤楼、长安城所写的诗,高于物质的楼与城,作了退两步、进一步式的调和。
回家翻了翻周勋初的《高适年谱》,发现高、李、杜三人的人生差异,远比电影中所展现的小,从中看不出人间路与仙人道的对应。
当然电影是虚构的艺术,并不影响,这里无关好与坏。
高适比李白、王维大一岁,比杜甫大十二岁。
高、李、杜三人,在开元、天宝年间的生活相去不远,同样四处游历,争取达官的援引,但都同样的不得志,生活时常陷入困窘。
略有差别的是,高适确实去过东北边陲,亲历边塞军中生活,对军中士卒的遭遇有所了解,实际经历比之李、杜丰富一些。
753年(天宝十二年),高适远赴河西,入哥舒翰幕府。
次年得到哥舒翰的赏识,成为掌书记,以文职在军中有了容身之地。
高适与哥舒翰颇为相得,作诗吹捧哥舒翰,还一起接受了密宗的灌顶。
一直到此时,高适、李白、杜甫的人生分水岭还没出现。
此时高适已55岁,仕途有好转但也难言得意。
两年后安史之乱爆发,东北边防军的叛乱只能靠西北边防军来平定,河西陇右军人的地位明显水涨船高。
高适随哥舒翰守潼关失利后,回到了长安。
此时唐皇室仓皇丢弃了长安,玄宗西逃,肃宗在灵武继位。
高适谒见的玄宗,面陈形势。
杜甫投奔肃宗,成为了右拾遗,一个很清贵的小官。
肃宗和玄宗父子的对立,埋下了巨大的政治隐患,按照后见之明,肃宗的灵武朝廷最终获胜,玄宗自身未来也将失去自由。
显然是投奔肃宗的杜甫更有希望。
但有意思的转变发生了,当玄宗试图用永王出镇来分肃宗之权时,高适表示反对,获得了肃宗的欣赏,当年十二月擢升为淮南节度使,讨伐永王。
而灵武朝廷的谏官杜甫,因为上疏救房琯,忤逆了肃宗的旨意,被贬官外出,他的仕途希望也到此终结了。
这是高适、杜甫的分水岭。
永王出镇,李白参与了永王之乱。
前来讨伐的高适尚未出兵,永王就兵败了,李白因此下狱,高适似乎并未伸出援手。
后来高适转任彭州、蜀州刺史,被贬的杜甫此时也来到了四川。
两人多有唱和,高适曾前往杜甫的草堂作客。
杜甫在四川生活,得到了高适的诸多帮助。
763年(宝应元年),高适出任剑南两川节度使。
吐蕃进攻唐朝,蜀地是战场侧翼,结果高适大败,西山诸州陷落,杜甫《王命》诗云,“汉北豺狼满,巴西道路难。
血埋诸将甲,骨断使臣鞍”,说的就是其事。
史书评价高适,“言浮其术”,最后以文人习气盖棺定论。
此后,高适虽然官位很高,但政治军事上再无表现。
高适一生六十六岁,比李、杜稍长寿几岁,三个人人生前80%的轨迹高度重合。
随着安史之乱爆发,唐朝几近倾覆,三人的政治分水岭由此展开。
最终高适得意上升,李白身陷囹圄,杜甫流离蜀中,这当然有三人政治嗅觉与能力的区别,但也充满了命运的偶然,所处位置、所结君上同僚,以及运气。
如果只看《年谱》,好像人间之路与仙人之道的差别,并没有那么远。
观影前有一点要注意,电影是高适视角,直观呈现了高适的经历和困境,但没有李白的,直观呈现的李白是高适眼中的李白,非常的偏颇偏激李白不被高适理解的另一面,是通过其他配角侧面展现的,发现不了这一些,那么这部动画里的李白,在你眼中就会是高适眼中的李白李白是有颗玲珑心的人,清醒而又痛苦的挣扎活着。
他交友,不看身份、不看性别、不看贵贱,能平等地欣赏所有人的才华,与高适初次相识就能看懂高适心中的那团锦绣。
但相对的,高适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不懂李白的一些行为,也没仔细探究过李白那么做的原因。
这个电影,很多前后对照的情节,有些人因此评价电影无聊,老是重复放一些相似的情节,表面上看确实是重复,但这些情景相似却又不同,如果理解了这些不同,就能看到高适所不知的李白的另一面。
高适的两次赴约,和李白的两次遗忘高适第一次赴约,于高适,是跟欣赏的朋友之间不可辜负的约定,但于广交朋友的李白,一年之约只是他随口说出的客套话,他没想过高适会来,但看到高适他很高兴,带着高适一起去做他觉得对的事,冲进"龙潭虎穴"把舞女带到她想去的地方。
一片混乱之后,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分歧成了这段友情的转折点,高适认为李白是在胡闹,是在虚度光阴,有此才华不应该如此,对此直言相谏。
李白只是怔愣了一瞬,没有反驳高适,也没有对高适的不理解产生怨怼,反而觉得高适这个能规劝他的人能处,并从此把高知当成最好的朋友这一段里,裴十二是点睛之笔,她用武力击败了高适引以为傲的高家枪,替李白反驳了高适的话。
她自己也好,李白也好,那个舞女也好,都在各自的领域熠熠生辉,但受身份限制,他们永远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大晚上跑到别人晚宴抢舞女,对世人来说是疯狂且无法理解的事,但对裴十二和李白来讲,只是做了他们认为对的事,帮了想帮的人。
就如动画开始,看起来肆意张扬无忧无虑的李白,实际上是带着好友吴指南的尸骨到处云游,马匹被抢之后,他担心的不是钱财,拼性命想抢回来的也只有好友的尸骨。
李白在这部动画里面,前期一直是个矛盾甚至是有些割裂的人,他所有的悲伤痛苦都掩藏在嚣张肆意的表象之下。
这一部分更妙的地方在于,裴十二离开之后,李白依然没有直面高适对他的指责,而是用欣赏肯定的语气,骄傲地笑着重新对高适介绍他的优秀的女性朋友裴十二。
(此时此刻,我认定的最好的朋友不理解我没关系,但我那位优秀的女性朋友你不能不知道)高适第二次赴约,是李白写信邀请的,从配音老师的证据和那封信的措辞,可以看出来李白写信的时候整个人是非常亢奋的,他觉得自己前途有望,得到了贵人赏识,想邀请高适这个最好的朋友去长安,在仕途上捞一把高适。
从高适收到信,到高适抵达长安,动画一个分镜就交代过去了,但实际上从梁园到长安有很长一段时间,中间李白遭遇了什么,高适不知道,他后来也没有了解,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流连酒肆,发着酒疯,忘记了他们约定的李白。
这一次,李白的身边没有裴十二帮忙说话,所以高适转身走了,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得到贵人赏识的李白要像在扬州的时候一样摆烂虚度光阴,还根本不把他们的约定当一回事。
但站在李白的角度来说,在白衣变朱衣,经历过最初的狂喜之后,他认识到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他在当权者眼里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消遣,他实现不了心中的抱负,更无法帮自己的朋友,所以他只能借酒消愁。
这一次不是他随口说的约定,也不是不把约定当一回事,而是高适到的时候,他真的醉了忘了。
李白两次找高适和三次说高适是最好的朋友李白两次寻找高适,都是他人生非常重要的时刻,不是单单受挫了就去找高适谈心消愁的。
第一次是家里突逢世变,最爱他的父亲去世,等他赶回去,家产被兄长们瓜分,他被赶出了家门,从此无依无靠偏又仕途无门。
这个时候入赘,好像是他活下去和改换门庭走仕途的唯一途径。
他也有纠结,不愿意向现实低头,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软弱,所以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亦师亦友的好友孟浩然,或许李白早已知道孟浩然的答案,所以他是修书给孟浩然的,而他本人却是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去找了那个唯一劝诫他的好友高适。
高适的“否”是他继续在逆行走的勇气,然后在高适的陪同下,他也迫切地希望从孟浩然那里看到同样的答案,可是在追着行船,看到白布上写的“当”字,他眼里的光没了,整个人都消沉了。
唯一支撑着他的高适,也在当晚留下“否”字的帕子后离开了。
李白知道高适不懂他,所以在这次会面的时候,他第一次对高知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李白第二次寻高适,是被杜甫带过去的(一声叹息,前面高适第二次找李白也是杜甫带的路,这该死的前后对比实在是太伤了,这两个人明明都看重这段友情,但终归是渐行渐远)。
此时,李白终于放弃追逐人世间的名利,打算潜心修道,他找到高适,对高适说“修道路途艰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你陪着我应该能够坚持下去”。
但李白真的是怕修道路途艰辛吗?
还是想跟自己最好的朋友道别呢?
黄河边的将进酒,是李白此生最后一次见高适,他看着高适离开的背影,喊道“此生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不管你信不信,我的那首诗是照着你写的”。
他知道高适不懂,不信,但他始终想让高适知道,那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来不是假的。
但高适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依然走向了人生的下一个战场。
倘若高适的人生是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宝剑锋从磨砺出走向人生巅峰的励志剧,那李白的一生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高适不管遭遇什么,他始终能回到自己的心灵家园“梁园”,继续沉淀、磨砺自我,他始终有得选,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比方说与他祖父有旧的哥舒翰抛出的橄榄枝。
但李白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出身又堵死了他的仕途,他没有备选项。
电影里穿白衣的人很多,但李白是唯一一个被路人指着嘲笑“一身白衣,能有什么本事”的人,电影开场那句“捷径岂是为寒门而开”已明示了李白的结局。
身份的不对等,注定了身处上位的人没办法完全理解下位人的处境,也注定了这段友情只会是单向的,李白视为最好朋友的人始终不理解他,理解他的人也帮不了他。
当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过去纷纷扰扰大家皆已释然,最好的结局就是李白能坦然地吟出“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高适在小童说出最喜欢李白的诗时,能淡然回复“无妨”但令人emo的是,动画的结局已经是相对好的了。
动画因为是主旋律,整体还是向上的。
但实际上,李白到死也没放弃过追寻他的梦。
他被大赦后,放弃了走仕途,但听说李光弼大军要去讨伐史思明,他非常激动,穿上战甲前去追随,可在途中就生了重病,直至次年去世。
李白,一辈子都在追他的梦,但他始终没追上。
高适啊,晚年从仕途来说确实是向上的,但在潼关陷落不久后,高适的家乡睢阳也发生了惨烈的睢阳之战,动画里的梁园就在这个地方。
高适数次写信请求附近援军支援睢阳,但都被无视,他只能看着自已的家乡孤立无援然后被攻破(为什么说睢阳这战惨烈,可以搜一下,简直惨不忍睹,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指责谁)上面的所有观点,是看过点映之后回味了好几天,根据记忆站在李白的角度写的,有些地方可能不一定准确。
下面是这几天在网上看到的另外一个说法,我觉得也很有道理。
李白在电影里面形象偏颇,不一定是因为高适不懂,而是他故意的,毕竟他讲的故事,本身也是用来布局的一环。
贴图给大家参考一下,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长安三万里本身的故事足够精彩了。
“诗在,长安就在”——唐代长安仿佛真的是一座由诗堆砌而成的都城——动画长片《长安三万里》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莫过于此。
动画片《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开元盛世本就是历史上最令人魂萦梦绕的时代,最杰出的天才汇聚在最宏伟的都城,以最绚丽的梦想,营造出一个最繁华的盛世图景,哪怕在影片的后半段,这个繁华瑰丽的诗之都城,已经被安史之乱的兵燹之火无情焚毁,焦土残垣之上飘荡的,依然是让人愿意百次、千次、万次回想的盛世之梦。
无论摧毁这个美梦的灾祸,是何等确定无疑地根植于这场盛世之梦当中,人们对盛世不再的叹惋还是远远胜过对衰落教训的痛切。
毕竟那些辉煌瑰丽的诗篇足以成为梦回盛世的质料,而哀悼繁华不再的挽歌,同样也可以作为沉湎于旧日盛景的鸦片——借着哀叹,可以不断地追忆并沉湎于早已不再的盛世。
这或许正是这部动画将一场史书上确定无疑丧师失地的败仗,修改成一场出奇制胜大捷,并且作为贯穿全片结构主线的原因——因为它至少要提供一个希望,哪怕只是一个虚构的希望,就像诗歌中奇伟夸诞的想象一样,它不真实,但它真的很美。
然而,就像《将近酒》中瑰丽奇美的想象一样,在那引人直上神霄的绝美词句的背后,是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大汉,在用酒精麻痹自己逝去的青春和无奈的现实——诗歌攫住了其中最浪漫的灵魂,但沉重的肉身依然需要踉跄行走于这无比现实的人间。
如果说《长安三万里》以真实的历史为原料,送进诗的机器,在银幕上造出了一个梦,那么,当走出影院的你,在这场梦醒时,或许愿意看一看这场梦背后的真实,尽管这段真实的历史距离电影中那个似真还梦的开元盛世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并且,没有哪位有名的诗人愿意为它吟诵诗篇,更遑论被改编成电影了。
但这个故事真实地发生过,在这个故事里,长安与他们——埋葬在历史尘埃中的无名之辈的距离,不止三万里。
撰文|李夏恩长安长安的盛夏,一如既往的酷热。
赤日高悬在关中大地的上空,炙烤着黄土陇上的这座煌煌帝都。
高原阻挡了海畔凉风吹拂的脚步,只留下凝聚的燥热在这座城市里肆意泛滥。
将整个长安包裹在一团汹涌的热浪之中。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长安街巷画面。
正因为暑热平等地对待这座都城中的每一个人,所以清凉才成了一种特权。
“冰井分珍果,金瓶贮御醪”“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能在炎炎暑热中吟诵这般清凉诗句的,自然并非平头百姓。
达官显贵们自有清暑妙法,就像诗中所吟诵的那样,晶莹的冰山陈放在室内,“映盘皎洁非资月,披扇清凉不在风”。
宅邸的水阁隔绝了外面的燥热,池中的爽气扑面而来,更觉心旷神怡。
但在外面,那是芸芸庶民奔走谋生的长安城,烈日炙烤下的通衢街巷蒸腾着热浪,将滚烫的尘土涌上半空,钻进他们每一个淌着汗水的毛孔,与烤干汗水的盐粒一起揉搓着皮肤,每一次想要拭去汗水和尘土,都要提防它们被揉到眼睛里,一股酸涩的疼痛会迅速占据整个眼球,让人不由得红着眼睛,涕泪交流,这倒与当下的时节很是相合——大唐咸通五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降临了。
纪录片《大明宫》(2009)中长安被黄巢焚毁的剧照。
尽管从开元盛世被安史之乱粗暴地打断,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半个世纪前,朱泚之乱的叛兵继安禄山和吐蕃之后,又再度洗劫了长安,但这座都城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恢复能力,“自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弄庐舍;朱泚乱定百余年,治缮神丽,如开元时”——如果不关注日趋倾颓的国运,那么长安人依然可以想象自己活在开元盛世漫长的余荫中。
长安各大佛寺诸如安国寺与青龙寺依照旧例高挂起了佛幡,金线绣成的神佛在日光眩耀下熠熠生辉,盂兰盆装饰着精巧的花果乃是金玉杂宝装点而成,吸引着游人不惮暑热地摩肩接踵,延颈纵观。
寺院中曳声引气的梵呗,顺着潮热的暑气弥散在整座都城里,也飘进了城南这间简陋的客舍里。
因为地处卑湿,所以客舍中暑气熏蒸得更加厉害,潮热的湿气直冲鼻腔,汗水顺着额头直淌进脖颈里,粗陋的葛布衣衫被汗水浸透得斑斑点点,犹如暗沉的记忆在全身扩散游走。
但这一切,让客舍中的这位过客想起并非一个世纪前盛唐诗人王维诗中的名句“长安客舍热如煮”,而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处所——那是帝国最南的边地重镇,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
高适和地图。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安南的天气,与长安的暑热如此相像,都是如此的溽热潮湿,也都是如此的蝇虫密布——长安的蝇虫之多是如此声名狼藉,以至于文豪韩愈都特意写诗咒骂这些小虫,“蝇蚊满八区,可尽与相格。
得时能几时?
与汝恣啖咋。
”这些险恶的蝇蚊小虫,是真正的趋炎附势,攀援着暑热的恩泽,肆无忌惮地钻营腐臭、吮吸血肉,而今,它们正绕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嗡嗡不停,他抬起右手,嫌恶地赶走了聚在手腕上的苍蝇。
汗水浸透的地方,渗出了淡黄色的体液,结成了琥珀般细碎的颗粒,黏在一个暗红色的伤疤上。
那个伤疤圆圆的,刚好从手腕贯穿过去。
他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忽然感到一股刺痛直冲向自己的心肺之间。
他随手翻了翻几案上纵横狼藉的草稿,上面分明写着四个字“行坐痛心”。
还有他的名字“樊绰”。
他手腕的伤疤,是箭伤。
樊绰撰著《蛮书》,武英殿本书影。
盟誓当那支箭从城头射进敌营中时,樊绰与交趾城中的将士们,心中还抱着一丝隐约的希望,他们希望箭上绑着的那封书信,可以劝服城下包围的南诏军队撤兵离开。
那封书信的内容,是一纸南诏与大唐缔结盟誓的宣言。
但樊绰和他的同袍们心中也很清楚,对南诏来说,这纸盟誓的作用恐怕无法超过书写盟誓的这张纸。
“叛服不常”这四个字,几乎可以相当全面地概括南诏与大唐之间的关系。
这个崛起于苍山洱海之间的政权,从肇基伊始,就长于在结盟与背叛之间走钢丝的政治艺术,南诏的每一次扩张,几乎都伴随着对旧盟友的出卖和与新盟友的媾和。
这一点在南诏政权的统一者皮逻阁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14世纪出现并被后世广泛引用的云南史籍《白古通记》中,记述了皮逻阁利用阴谋诡计一统五诏的传说。
《南诏图传》局部。
在这则传说中,皮逻阁用易燃的松明建造了一座松明楼,然后假意邀请其他五诏首领齐聚松明楼宴饮。
趁五诏首领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点燃了松明楼,五诏首领被生生烧死,他就这样毫不费力夺取了五诏的领土。
尽管这则传说与史实并不相符,南诏吞并其他五诏是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远没有放一把火那么简单,但它确实高度提炼了南诏立国的方略:结盟只是麻痹敌人的权宜之计,所谓的盟友不过是排名靠后的敌人的代名词。
对唐廷来说,了解南诏这位盟友的这一面,显然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在起初时,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是南诏统一大业中阴谋诡计一个贪婪的帮凶,当皮逻阁觊觎东邻越析诏的领土时,接受重赂的唐朝四川剑南节度使王昱,以武力传唤越析诏的首领张寻求,指控张寻求奸淫前任首领波冲的妻子,并且谋杀了波冲(这两条罪名倒并非诬陷,而是确有其事),摆出一副公正法官的架势将他处死,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无主”的越析诏的领地交到皮逻阁手中。
当皮逻阁再一次背叛盟誓,进攻先前的盟友邆赕诏时,唐廷又派军配合南诏作战。
这次背叛让南诏获利不菲,不仅将大理平坝地区的土地尽数吞入腹中,更获得唐帝国的正式的认可,738年,皮逻阁被唐廷册封为“云南王”,意味着他是唐帝国承认的云南合法统治者。
当朝的玄宗皇帝特别赐给他一个颇具意味的名字“归义”,在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的制书中,唐廷特别夸赞皮逻阁(归义)“仁而有勇,孝乃兼忠,怀驭众之长材,秉事君之劲节”——考虑到先前南诏的种种背盟诡计,以及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这段赞词听起来都更像是一种讽刺。
唐廷不吝如此赞誉之辞的原因,倒并非相信皮逻阁真是这样一位正人君子,而是同样有着自己的盘算。
西陲的吐蕃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吐蕃东扩的两条路线:西北河湟与西南滇西地区,在最初的几场争夺战中,唐廷均未占上风,滇西设立的姚州都督府一片狼藉,治下滇西各部酋领不堪唐廷守将的高压政策,相率叛投吐蕃,迫使帝国不得不再度祭起以夷制夷的老法宝,而南诏,就是唐廷相中的牵制吐蕃势力的西南代理人。
唐廷与南诏以利相交,所以也就无怪乎这句谚语的后半句“利尽则散”同样会应验在两者的关系上。
仅仅14年后,南诏就决定背叛唐廷,改与吐蕃结盟。
这次背盟,按照南诏的解释是逼不得已,双方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是唐廷姚州都督府都督张虔陀。
当皮逻阁的继任者阁罗凤偕妻女谒见这位都督时,张虔陀不仅勒索财物,甚至将魔爪伸向了阁罗凤的妻女。
阁罗凤向唐廷控诉张虔陀贪虐淫肆的罪状,但唐廷派下调查的中使却收受张虔陀贿赂,对南诏反咬一口。
期望唐廷主持公道的希望都破灭了,阁罗凤自己复仇,他发兵攻破姚州都督府,杀死了张虔陀。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唐廷的反应是派下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征讨南诏,兵临泸南。
阁罗凤派出使者谢罪,但同时也向唐廷发出了警告:“今吐蕃大兵压境,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云南非唐有也。
”这句警告理所当然激怒了鲜于仲通,以至于他并未读出这句警告背后欲盖弥彰的深意。
表面上,阁罗凤是表明自己受到吐蕃武力威胁,逼不得已,而这句话的重点却在后半句,云南完全是他掌中攥紧的一颗筹码,无论唐廷还是吐蕃都不过是红眼睛的赌徒,唯有他才是稳赚不赔的庄家。
阁罗凤很清楚吐蕃不会坐视云南这块战略要地彻底落入唐廷之手,而他之所以能向唐廷征讨大军的主将直言“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实际上也暴露了早在张虔陀事件爆发前,南诏与吐蕃就已经暗通款曲。
张虔陀的贪虐不过是将这场赌局公开化了而已。
南诏在这场名为谢罪的挑衅之前,就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鲜于仲通疲惫而骄横的军队被引入南诏和吐蕃联军设下的包围中,西洱河之战唐军大败,鲜于仲通仅以身免,六万将士殒身战阵。
别具讽刺意味的是,南诏和唐廷都将自己视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唐廷当权的杨国忠将西洱河惨败粉饰成一场大捷,这成功地激起了玄宗皇帝扩大战果的贪欲,他下旨大募两京及河南、河北兵士远征云南,而这刚好也符合杨国忠的心意:他可以用未来压倒性的胜利进一步掩饰之前那场虚假的大捷。
尽管庙堂君臣对远征南诏一拍即合、摩拳擦掌,但百姓却并没有追随朝廷的号召踊跃上前。
比起上位者的胜利躁狂症,普通人更能冷静地看清自己的处境,他们早已听说过“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十八九”,所以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填上位者不知餍足的好战欲壑。
杨国忠派遣御史分道抓人,连枷送往军所,“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震野”。
他们确实被强推上了永不回还的死地。
754年的盛夏,唐军主帅李宓率领从中原募集的七万大军,与广州都督何履先率领的广府兵水陆并进,进攻南诏。
此时正值云南瘴疠溽暑时节,军中瘟疫蔓延,随着战线深入,给养略尽,唐军也被南诏步步诱入陷阱当中,当他们抵达太和城北时,遭到了南诏与吐蕃的双面夹攻,唐军“弓不暇张,刀不及发,流血成川,积尸雍水”,掩埋唐军尸骸的地方建起了巨大的坟墓。
直到一个世纪后,这段惨酷的败绩依然给樊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述道:“李宓伐蛮,于龙尾城误陷军二十万众,今为万人冢。
”李宓惨败的消息让朝野上下切齿叹恨,被许为谪仙人的李白,也在他飘逸潇洒的笔端落下了沉痛的墨迹: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
怯卒非战士,炎方难远行。
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
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李白与高适。
他曾经的好友,如今已经在名将哥舒翰帐下备受青睐的高适,却为这场惨败的直接责任者李宓,写下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赞词,他将玄宗皇帝黩武好战的贪欲比作“圣人赫斯怒,诏伐西南戎”,尽管他从未涉足云南半步,但还是在诗作中夸诞地想象李宓率领的大军是何等英武雄壮地“蜂虿隔万里,云雷随九攻。
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
在这首颂歌的最末,他预言李宓必会奏凯还京:将星独照耀,边色何溟濛。
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
虽然高适歌功颂德的对象李宓,早已沉尸在太和城外的河水中,但对玄宗皇帝来说,虚假的捷报总归是比真切的惨败更加悦耳。
这当然是一场战略上的重大失误,而主要责任者正是他和他最信赖的宠臣。
但如果错误的代价是由别人来承担,那么不仅犯错很容易,坚持错误也很容易。
所以当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宦官高力士进谏“云南数丧师,又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
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何得谓无忧也!
”皇帝却只是回答说:“卿勿言,朕徐思之”——没有任何改过反省的迹象。
安史之乱中玄宗仓皇逃出长安。
《妖猫传》(2017)剧照。
时间也没有再给他反省的机会了。
次年十二月,安史之乱爆发。
六个月后,长安陷落,玄宗皇帝仓皇逃离都城,尽管他保住了性命,但另一位祸首杨国忠被变兵所杀。
这或许是历史的报应,但对那些死在太和城北,在万人冢中漂泊异域的万千孤魂来说,这报应远远算不上公平,而历史本身也并不遵循因果报应的规律。
背叛盟誓的南诏再一次成为赢家,在改投吐蕃麾下后,阁罗凤得到了新的封号“赞普钟南国大诏”和“东帝”,在吐蕃语中,“钟”即为兄弟之意,比起语唐廷的君臣关系,吐蕃给与的礼遇看起来更加丰厚。
只是,以利相交结成的盟誓,所有的馈赠都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一次盟誓也不例外,而对南诏来说,这位新盟友,不过是排在下一个背叛名单上的敌人而已。
背叛南诏与吐蕃的盟约持续了42年——对南诏来说,这是个了不起的纪录。
不过这一盟约是建立在吐蕃实力强盛到足以对它的前盟友唐廷造成严重威胁的基础上。
763年,吐蕃一度攻陷唐都长安时,南诏军队很可能作为盟友也参与了对长安的劫掠。
但另一面,南诏却又在三年后树立了南诏德化碑,其中的内容虽然是对阁罗凤丰功伟业的赞颂,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它也是在推卸背弃唐廷盟誓的责任,碑铭中将南诏与唐廷之间的战争解释为迫不得已,完全归咎于赃官悍将的挑拨,就像阁罗凤自己所说的那样:“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奉赏,后嗣容归之。
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
”就在碑铭立下的31年后,南诏终于等来了久违的唐使者,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派出的崔佐时,携带德宗皇帝的诏书,在794年的初冬二月,抵达了南诏王都羊苴咩城。
此时在位的南诏国王已经是阁罗凤的孙子异牟寻。
由于南诏在表面上还没有与吐蕃决裂,而且在数日前,数百名吐蕃使者刚刚抵达,所以当崔佐时抵达南诏时,异牟寻希望崔和他的随从改穿牂牁服装入城,但崔佐时却严词拒绝了异牟寻的要求:“我大唐使者,岂得衣牂牁小夷之服!
”异牟寻只得稍作变通,在夜间接待了崔佐时和他的随从。
根据崔佐时的说法,当他宣读诏书时,异牟寻恐惧不安,王廷大臣也面目失色,他涕泪交流地长跪接受了诏书。
崔自然将其解释为天朝皇威无远弗届的震慑力,但真实情况很可能是这位南诏国王担心自己的又一次背盟行为会被吐蕃人知晓。
背叛盟友虽然在南诏的历史上已经司空见惯,但每一次背盟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与吐蕃的结盟虽然给南诏带来了一个强大的庇护者,但同样也付出的沉重的代价。
虽然唐朝官员的贪婪横暴是激起南诏背弃盟誓的主要原因,但比起唐朝对财物的贪婪,吐蕃向盟友索取的可不仅仅是贡税,还包括人命。
作为盟友,南诏必须在吐蕃征伐时配合出兵,并且为了表示效忠,还要将王族大臣的子侄送往吐蕃作为质子。
比起一个要钱的盟主,一个要命的盟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随着吐蕃的衰落,对盟友的索取也变得日益繁杂苛重。
与吐蕃衰落相对的,是唐廷在安史之乱后的实力恢复,虽然历经几次藩镇叛乱,但总体上说,经过安史之乱洗礼的唐朝军队在战斗力上大有提升。
给南诏当头一击的是799年的那场大败,这本来是一场毫不掩饰地以劫掠土地和人口为目的的入寇,吐蕃与南诏联军出动十万兵力入侵剑南西川,但受到了唐廷名将李晟的阻击,吐蕃与南诏的联军遭到迎头痛击,损失惨重。
这次惨败让异牟寻大为惊恐,立即将南诏的都城迁往羊苴咩城,但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吐蕃的横暴又激起了他的愤恨,南诏被要求缴纳更重的贡税、征集更多的士卒,以补充吐蕃在败战中的损失,并且吐蕃的军队要占据南诏的战略要地。
南诏被吐蕃当成了战败的泄愤桶,盟誓的双方也因此走向分裂。
唐廷则瞅准机会开始将南诏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一次,唐廷选择韦皋作为剑南西川节度使,这是一个少有的明智选择,韦皋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将领,也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
在对吐蕃的战争中,他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而这些胜利成果,又顺理成章地转化为拉拢南诏货真价实的筹码——当然,吐蕃与唐廷都先后是南诏的盟友,但一个是败绩累累且需索无厌的现盟友,一个是战绩辉煌又强力可靠的前盟友,究竟作何选择就不言自明了。
战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794年2月9日,大唐贞元十年正月五日,异牟寻与使臣崔佐时,一起在点苍山神祠举行盟誓,在这份盟誓中,异牟寻回顾历史,重申南诏背弃与大唐的盟誓乃是迫不得已,引发南诏与大唐首次武力冲突的张虔陀被再度拎出来充当离间罪魁鞭尸,“念异牟寻乃祖乃父忠赤附汉。
去天宝九载,被姚川都督张虔陀等离间部落,因此与汉阻绝,经今四十三年”。
或许是出于谨慎,异牟寻又特意提到先前与吐蕃的盟约同样“亦无二心,亦无二志”。
但如今,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向南诏“具陈汉皇帝圣明,怀柔好生之德”——换言之,是开出了更具诱惑力的丰厚条件,于是南诏“谨请西洱河、玷苍山神祠监盟,牟寻与清平官洪骠利时、大军将段盛等请全部落归附汉朝,山河两利”。
在盟誓中,异牟寻咒发狠誓,若南诏“辄窥侵汉界内田地,即愿天地神祗其降灾罚,宗祠殄灭,部落不安,灾疾臻凑,人户流散,稼穑产畜悉背减耗”,而如果唐廷同样窥图南诏领土百姓,“亦请准此誓文,神祗共罚”。
在南诏的山川神祗面前,这份盟誓被庄严地制成四本,一本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进呈给大唐皇帝,一本藏在神祠神室之中,一本沉入西洱河水底,还有一本留诏城内府库,“贻诫子孙”。
在这次盟誓的六个月后,唐廷派出了一支高规格的使团前往南诏进行册封,异牟寻他特意穿着金甲,身披虎皮,出城五里迎接大唐皇帝的特使,以极度恭谦的姿态向远在长安的大唐皇帝表示臣服,跪着接受了那颗刻铸着“贞元册南诏印”字样的黄金大印。
异牟寻显然懂得如何讨好天朝使臣,在欢庆宴会上特意安排了一个绝对可以赚人热泪的感人场面,他指着宫廷伎乐中一名正在吹笛的老头和一位唱歌的老妇人,告诉使臣,他们正是当年自己的曾祖皮逻阁归顺大唐时,玄宗皇帝赏赐给南诏的胡部与龟兹音声部的乐师,“今死亡零落尽,只余此二人在国”。
这个精心安排的场面确实令人动容,它不仅让人回想起双方的那段蜜月时期,对唐廷使臣来说,更会让他追忆起那个风光不再的开元盛世——那是每一个唐人企慕而又心酸的逝去之梦。
但没有人真正去关注那两名乐师的命运,他们先是被唐廷当作礼物从长安送到南诏,背井离乡,当盟誓毁弃,两国交恶的四十年中,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如今,他们侥幸挨到了两国再度和好的年月,却仅仅被拿出来作为一对昔日友好关系的吉祥物供人指点观摩,而他们最终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名震长安的歌姬许合子。
这个精心安排的动人场面,以及那封对着山川神祗发下的盟誓,都在七十年后,被樊绰记录下来,樊绰从交趾射向南诏包围大军帐中的那封箭头书信中,所写的正是这封盟誓。
樊绰或许期望南诏能像他们平时表现出的那样虔信鬼神,如此,当年盟誓中那些向神灵发下的严厉诅咒,或许能吓退南诏的大军,至少也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背信弃义感到羞愧。
但是就像前面所看到的那样,比起号称要“贻诫子孙”的盟誓本身,在恰当的时机背叛盟誓,才是南诏的家传祖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南诏的每一次背叛盟誓,唐廷都能恰到好处地提供口实。
唐帝国从来不缺像先前被当作离间盟誓罪魁的张虔陀一样的贪纵之徒,而这一次离间罪魁的名字换成了杜元颖。
比起张虔陀,杜元颖的贪婪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两朝皇帝的宠臣为了向长安的宫廷进献奇珍异宝以邀宠,对治下百姓重加科敛,甚至刮削军饷,这引起了戍守士兵的极度不满,而临境的南诏则成为了他们发泄不满和弥补亏空的对象,小股的进犯和劫掠时时发生,而这理所当然成了南诏进犯的绝佳借口。
距离上一次盟誓的签订仅仅过了35年,南诏便发动了对帝国剑南西川的入侵,南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被攻掠的州县戍卒几乎无人愿意进行抵抗,“诸屯闻贼至,辄溃”。
到829年冬天,南诏几乎占领了整个西川,进逼成都,而颇具讽刺性的是,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依然遵守盟誓,所以就在南诏军队在西川大肆劫掠之时,南诏的使团依然如约前往长安朝见。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如果对盟誓进行咬文嚼字的严苛解读,那么南诏的这一次入侵确实不能算背叛盟誓,盟誓载明会受到神灵惩罚的行径是“辄窥侵汉界内田地”,但南诏的入侵并未占领大唐寸土,只是在撤军时进行了一番大肆劫掠,成千上万的男女特别是工匠被掳走,在武力的胁迫下一路向南驱赶,当他们到达大渡河边时,南诏将领故意惺惺作态地恩准他们向故乡道别:“此南吾境也,听汝哭别乡境。
”恸哭之声一时传遍河岸。
不愿沦为异域亡魂的人,将自己的身躯连同眼泪一并投入滚滚江河之中,数以千计。
大渡河边蛮亦愁,汉人将渡尽回头。
此中剩寄思乡泪,南去应无水北流。
欲出乡关行步迟,此生无复却回时。
千冤万恨何人见?
唯有空山鸟兽知。
死战当樊绰作为新任安南都护蔡袭幕府从事,抵达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时,距离南诏在西川的那场残酷的劫掠又过去了33年。
自从那次劫掠的三十年来,南诏与唐廷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平静,但平静的真正原因,并非当年在神祗鉴证下的盟誓真的有力约束了双方擦枪走火的行为,而是因为双方都在忙于分享吐蕃衰败所带来的厚礼。
对唐廷来说,终于可以借机收复安史之乱以来被吐蕃侵占的土地,而对南诏来说,没有了吐蕃的后顾之忧,它可以着力向南,征服东南亚大陆的领土,直到唐廷再度成为它扩张道路上的阻碍。
而这一次,冲突的爆发点自然而然发生在唐廷控驭东南亚的据点安南。
沙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当樊绰环顾安南局势,就会发现,这里在过去三年里发生的一切,几乎精准地踩中了唐廷与南诏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发生冲突的每一个雷点。
贪纵的官员、聚敛无厌的苛政,离心离德的戍卒,唐廷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又刚好对上了南诏有史以来最好战的君主世隆——据说在他出生时,紧紧攥着的手掌中就写着“好战”两个字。
859年,有着“小太宗”之称的宣宗皇帝驾崩,而南诏王丰祐也几乎在同时离世。
唐廷只要求南诏派遣使团前往长安吊唁天朝皇帝,却并未依照惯例遣使吊祭南诏刚刚过世的君主,这一切都让刚刚继位的世隆心生怨愤。
而最终激怒他的,是唐廷以他的名字与早在一个世纪前死去的玄宗皇帝的御讳相同,因此拒绝对其加以册封。
唐廷的傲慢导致双方之间的关系走向破裂,世隆决定自称皇帝并且将国名改为“大礼”。
唐廷在安南任命的都护李琢的贪暴与愚蠢,就像当年的张虔陀与杜元颖一样,成为了南诏发动战争合理正当的借口。
比起张、杜二人,李琢的贪欲在破坏力上更具有原创性,他以斗盐换牛马一头的方式强买诸蛮部落的牛马,又寻衅处死了不愿听任苛剥的蛮部首领杜存诚。
尽管他成功将境内诸蛮部落得罪了遍,成为人人切齿欲杀的对象,但或许是贪心作祟,他又将魔爪伸向了军饷,居然为此自废武装,停止向安南西北边界派遣用以防备南诏的六千名士卒。
这一行动引起了戍守此地的桃花蛮首领李由独的怨怼,长期以来,李由独的部落与派遣来的唐朝戍卒一同为唐廷戍守这方边境,合作无间。
但李琢突然裁减了戍卒,让他孤立无援地暴露在南诏的射程之内。
于是,在南诏拓东节度使的招引下,李由独和他的部落倒向了南诏。
受到李琢贪暴搜扩的诸蛮部落,也将南诏视为解救自己的救世主,追随、说服、甚至怂恿这位新继位的南诏统治者世隆进攻安南,自己甘愿充当带路先锋。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作为蔡袭的情报收集人员,樊绰对诸蛮部落的离心离德了然于心,862年初夏,就在他抵达安南不久,他就受命率领一支二十余人的小队潜入南诏控制下的诸蛮部落,与他们的首领接触谈判,企图找回几个盟友。
但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令人遗憾的结论:自李琢贪暴的统治数年以来,诸蛮部落已经与唐廷离心离德,南诏如今俨然成为他们的盟主,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段兵家名言或许道理不错,但它的成立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对战双方势均力敌。
而在862年,唐廷与南诏在安南的势力已经强弱可判,南诏已与诸蛮部落结成坚固的反唐联盟,而蔡袭所有的,仅仅是从内地荆、襄、徐、鄂等道调遣的士兵,虽然号称三万大军,但他们从北方远道而来,水土不服。
比起南诏联军的团结一致,蔡袭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打击。
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是唐廷任命的诸多贪暴官员中的一名,他不仅贪婪残酷,私设炮烙之刑,治下军民怨声沸腾,更嫉妒蔡袭深得军心,于是上奏捏称南诏军队早已远遁,边境无虞,蔡袭继续留下如此多的戍卒乃是“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虚费馈运”,请求朝廷下令让戍兵“各还本道”。
安南局势危若累卵、南诏虎视眈眈的奏报并非没有送达朝堂御前,蔡袭写下了“十必死状”诚挚地恳请留下戍兵五千人以防备南诏随时可能的突袭,但这些呈送庙堂的急迫奏章,依然没有扭转朝廷罢兵决心。
朝堂的决定,在今天看来不啻自毁长城的荒唐之举,但个中理由却并不难以揣测。
对远在长安的朝廷君臣来说,比起南诏可能发生的侵略,武将拥兵自重才更值得防微杜渐。
尽管蔡袭在当年出击吐蕃的战争中,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才智、勇敢与忠诚,但在朝廷眼中,他依然是个比南诏更加危险的武夫。
而安南,无论距离朝廷再远,都是长安的一块飞地。
同僚的谮害、朝廷的猜忌,最终将蔡袭和他麾下仅剩的数千将士推上了死地。
就在这一年冬天,南诏十万联军包围了交趾城。
樊绰见识过诸蛮部落的勇猛,在他调查的情报中,他细致地描述了诸蛮部落的形状,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诸蛮之一,是扑子蛮。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勇悍矫捷,以青婆罗缎为通身袴,善用白箕竹,深林间射飞鼠,发无不中”。
蔡袭在战阵中生擒了一名扑子蛮,对他严刑拷问,一言不发,甚至截去他的手腕,这名勇敢的俘虏依然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比起城外南诏联军的团结勇敢,城内困守的将士情势每况愈下。
樊绰以平静地语气记述了一桩骇人的事件,蔡袭率部用小枪俘获了一百余名寻传蛮,这些蛮人的下场是“江西将军士取此蛮肉为炙”。
这意味着城内守军已然面临绝粮,到了以俘虏肉为食的地步。
最终的决战发生在863年2月28日,坚守近两个月的交趾城终于被南诏联军攻陷,蔡袭率领将士与敌军进行了激烈的肉搏,他身上中了十余箭,左臂中箭,但依然且战且退,身边的随从尽数牺牲,他依然在力战,直到他看见长安派来的监军宦官的船只舍弃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离岸远扬,他不愿把自己的身躯留给敌人作为邀功的战利品,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大海。
来到海边的,还有来自荆南、江西、鄂、岳、襄州的四百余名将士,他们在战阵中骑马砍杀,终于突出重围,但却发现没有船只。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普通的戍守士兵。
眼前汪洋滔滔,身后追兵迫近。
可以想象,这群遍体鳞伤的将士,已然陷入任人宰割的绝境。
但绝望中却发出一声怒吼,都虞侯元惟德、管都头谭可言,军判官傅门——这些注定会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对着那些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同袍们高声喊道:“诸儿郎等!
水次无船,入水必死!
与诸兄弟每一个人杀得两蛮贼,我辈亦得便宜!
”于是他们转身,手持陌刀,面对着奔袭而来的敌军,怒吼着冲去。
长安不止三万里海水与血水的味道如此相近,都是带有一股咸腥的味道,是否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生命葬送在大海里,才让海水沾染了血水的味道?
城池焚毁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赤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海面上殷红色的鲜血,樊绰在水中游着,竭尽全力地游着,直到游出这片血红色的天与水。
他并非全然贪生怕死,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他会操弄刀剑,他愿意与那些转身杀回去的同袍一起冲锋陷阵,然手中的陌刀在掉落地上之前,狠狠地饱饮敌人的鲜血。
但他不是将士,他只是个文人,一个跟随在主将身旁撰写文案的幕府从事。
他不必死,也不能死,不仅仅因为他的臂肘上紧紧地系着安南都护的印信,更因为,他所经历、所目睹的一切,它们需要被记录下来,而自己是唯一能够这样做的人。
就权当是为自己求生找一个借口吧。
樊绰凝视着手腕上那块圆圆的伤疤,正是在城破的那一日,被敌军射中留下的痕迹。
他毕竟不是士兵,只是一名文士,好在,尽管它依然不时疼痛,但并没有痛到他无法写下这些故事:从南诏建立到安南沦陷,那些盟誓、那些背叛,那些贪暴、那些勇猛,以及那些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忘怀的创痛与悲伤。
主将蔡袭蹈海自沉,随从家人七十余口都被杀死。
四百余名转身赴死的勇士在斩杀了两千余名敌军之后,也慷慨成仁。
自己的家人也沦没战场,恐怕如今也成了异域亡魂。
南诏恼恨于唐军激烈的抵抗,在占领交趾后血洗屠城,被杀与被俘者据说有十五万人之众。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玄宗皇帝时代的那场惨败,至少还有成批的诗人们不吝才情,去遥揣、去想象、去哀悼、写出了传诵至今的不朽诗篇,但如今自己亲历的这场血战,却无人愿意提笔为那些亡魂写下只言片语。
或许有,但也只是鲜为人知,只有半个世纪后,一本名为《北梦琐言》的笔记中,记述了一则无名诗人为那些从征未还的许州士卒写下的一曲讽刺的挽歌:南荒不择吏,致我交趾覆。
联绵三四年,致我交趾辱。
懦者斗则退,武者兵益黩。
军容满天下,战将多金玉。
刮得齐民疮,分为猛士禄。
雄雄许昌师,忠武冠其族。
去为万骑风,住为一川肉。
时有践卒回,千门万户哭。
哀声动闾里,怨气成山谷。
谁能听鼓声,不忍看金镞。
念此堪泪流,悠悠颍川绿。
樊绰当然没有听过这首诗,就像这首诗的作者没有留下姓名一样,这首诗也注定会尘封在枯卷书页之中。
被人遗忘。
就像长安城中那些衣朱紫、腰金玉的衮衮诸公们,不会去费心记得数万里外,帝国极南之边一个士卒的名字一样,尽管他们在边疆绝域浴血厮杀的目的,正是为了端坐在这座煌煌帝都中的上位者们一颗野心、一份欲望,甚至仅仅是一个念头。
沉沉暮色终于吞噬的夕阳的血红,这般景象,想必在遥远的交趾也会上演,就像长安恼人的蝇蚊,在那里会变成嗜血杀生的毒虫。
空中明朗的圆月同时照耀着安南沦陷的残垣断壁,与长安繁华的街市。
盂兰盆中杂宝香花争奇斗艳,巨大的灯轮燃起了千枝烛光,宛如逝者的亡魂散发着幽光。
梵呗此起彼伏响起,恭请诸天神佛接引这些亡魂早登极乐。
但樊绰知道,那些超度的经文,都不是为他们而念诵,经卷的题记,那些佛幡上的金字墨书,都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对他们来说,长安是他们生前死后都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长安,不止三万里。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
作者:李夏恩;编辑:西西;校对:赵琳。
封面题图素材来自《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看完《长安三万里》的一点吐槽我觉得自己有点逆反,本来我看完电影最后还是觉得可以的,还算满意。
但打开豆瓣觉得整部电影完全不值得那么高的分啊。
用看似珍贵的食材实则粗制滥造,吃完了让人不消化的一盘假珍馐,大部分看得是让人憋闷的。
我明明感到有些厚重的情感,大约是诗篇历史的壮阔,但总感到不上不下的,好像有很多东西它想要表达,但又实在不得其门而入。
好像有一个老师在画面外面不断跟我说诗篇多么华美,诗人们的人生多么壮阔,历史多么雄伟之类的,像上课一样,但你GET不到,这个电影它就是没法感染你。
脑袋好痛!
就很难受。
一个晚上都有种积食的感觉,实在是想不通。
看了别人的影评才明白过来,让我感动的是诗,和诗人们本身的际遇,是历史本身,而不是电影。
壮美的是诗,不是电影啊。
如果说我有什么感动,那也是诗本身带给我的,配音还是很给力的,配合着画面听着诗感觉好雄壮好动人,但这是电影不是诗朗诵啊?
就这么起起落落的,忽好忽坏,大概就是这种割裂感让人觉得难受。
你觉得自己看了什么,但你真的不享受。
里面好像有点可取之处,美妙的地方,但不是电影本身……唯一的优点是它打破了我的李白滤镜,让我可以开始把李白看作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单纯的诗仙,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也有自己的抱负,起起落落的人生际遇,也会犯错。
而且高适也很可爱,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
祂们的人生际遇真的都很给人启发。
那就是你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可以耐下心来享受这一切。
人生得意须尽欢,失意亦可尽兴。
得意之时如大鹏展翅,失意之时便如黄牛在泥泞之中耕耘。
风云变幻,人生如梦,昔日开怀畅饮,掷酒千金,而今安在哉?
胡姬酒肆醉生梦死,亦不过付之一炬。
扬州夜船鼓夜舞,两相何寂寥!
诗真是太美了。
讨赏钱的舞姬,女扮男装的崔十二,这些女性角色真的好有魅力。
飘飘谪仙的王维,意气风发的常建,才华横溢的崔颢,而今安在哉?
安在哉?
以及我觉得建模就是很怪,短腿壮汉,赤膊摔跤?
太怪了太怪了,难受。
不是说这是追光十年之作?
感觉只有影片长度让人感到了漫长……画面也不精致啊,跑马的时候画面比例是不是很怪?
人物这个建模骑在马上怎么看怎么怪啊。
我有在想是不是想要还原胡服的那种感觉,问题是人家只是那么穿衣服,不是腿真的那么短啊?
真的好怪啊。
以及国漫是不是不做点夸张表情就不会做人物了?
为什么老是要用那么跳脱的表情来交流啊?
一点也不有趣,很油腻,很莫名其妙,也烦人,也有点恶心呐……外加我后面的小孩全程坐不住,一直在问父母可不可以走,然后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要不就扒拉椅背。
虽然我很厌烦这种行为,但可能也不能全怪孩子吧,我从影片开篇就开始挠头了。
我想说电影的剧情真的太重要了,不是靠情怀和氛围就可以硬烘的,光靠画面也不行,剧情就是骨架,你没有剧情,再美的皮,整个片子就是软趴趴的站不起来,太让人难受了。
23/7/13修正一下应该不是国漫或者夸张表情的问题,而是突兀。
比如杜甫出场的那里,或许是为了表现孩子的活泼?
所以做了很多跳脱的表情,感觉和剧情是脱离的,不必要的,所以显得突兀让人不舒服吧,感觉不合时宜,不连贯。
7/15补充一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白的脸我总觉得很熟悉了!
好像崔始源啊!!!!
特别是那个笑起来嘴角弧度还有酒窝!
怪不得我觉得怪!
7/19补充: 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这部电影根本就是在拍一本《唐诗三百首》嘛!
就是选了几首著名的诗,然后把诗句背后的注释和作者背景拍了拍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才那么碎裂,容量也没有一本诗集高,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东西。
有人说,没有这部电影很多人就不会去读唐诗,我觉得有点道理,但也实在本末倒置。
到底是这部电影在用自己宣扬唐诗,还是在用唐诗来宣扬自己呢?
至少我是完全为了诗和电影票优惠去看的,自始至终体验的也是诗歌魅力。
否则,这个建模的预告片都已经把我劝退了。
其次,它确实帮助我重温了诗歌,但我本身就一直在重读《唐诗三百首》,偶尔的,虽然慢,但的确在读。
看完电影我加快了点速度,还做了不少笔记。
但无论有没有电影都不影响诗歌啊?
也不能因为诗歌就说这电影好啊。
如果说电影好,诗歌电影相得益彰当然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啦。
但问题不就在于它不好嘛。
所以我觉得还不如拍系列动画短片,还更吸引人,不至于让人在电影院里直挠头了。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说,要把诗歌和这个电影分开,两个概念不应当混淆。
甚至,诗歌也应当在这个电影之前,毕竟电影是取材自诗和历史,也算是同人了嘛。
论诗歌,我给《唐诗三百首》五星。
至于电影,要我来评,分数不应该高过《青蛇》《白蛇》,因为它无论剧情还是画面都不如前两者。
既然都是追光的,这不算拉踩了吧?
(狗头一下)另外还有人说什么对抗型人格,理中客的。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只能扣帽子的就代表无话可说嘛。
我有啥不对的大家说出来具体讨论和分析嘛,就比如有人给我讲迪士尼动画比国漫表情夸张多了,我觉得有道理,就反思而且修正了。
还有人说建模是参考唐陶俑,我也觉得稍微可以接受一些了,虽然依旧不影响它怪。
我一开始写这个还挺害怕被骂的,但我现在觉得和大家的讨论挺有意思的,感觉自己的思考也得到了成长,很多一开始看完电影只是觉得不舒服看不清的地方现在也逐渐明白了。
谢谢大家。
没想到有这么多回应,我本来只是想随意吐槽一下的。
真是太对得起我的名字了,怪道我种花养不活呢,真只有插柳了。
7/20: 决定扣一颗星,只给两星了。
主要是我之前都是当成一般的动画剧情片看个乐子而已,所以全没当真,以至于居然没注意到它标榜自己是个历史片?
我就不得不再去了解点史实来重新看待这部电影了:首先,高适和李白相识是在中年,那时候李白已经很出名了。
根本不存在什么相识于微末,一起投报无门的情节。
第二,我本来觉得李白靠裁缝铺里拿错的衣服识破安禄山的谋反之心就已经有点离谱了,但原来李白救郭子仪,郭子仪后来救李白,这件事儿从始至终没高适啊。
第三,高适最后也没有救李白,虽然李白向他求救过,但他出于自己的原因反正没有回应吧。
第四,最后的那场仗高适根本就没有赢!
他丢了云山城还亡了松、维二州……以及哥舒翰最后投了降啊,陆公公是奸宦啊等等。
当然嘛,历史衍生也是历史嘛,但请你把纯属虚构几个字打大点!
虽然我理解二创肯定有改编,但这改编的方向我很不理解啊。
我理解的改编是在已有的史实的空白出进行一些合理想象和艺术加工。
这部电影的改编是颠倒黑白,张冠李戴,歪曲事实,踩高捧低?
展现李白不堪的一面,把高适塑造成完美的伟光正?
我本还觉得高适的人物塑造成功了,完全就是不堪面给李白承担了咯?
此时就想祭出六小龄童老师的金句了: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啊喂!
都吐槽了这么多了,就再吐一点:高适参军后有一场和敌人遭遇的场景,对方骑兵冲过来,高适居然让己方骑兵下马结阵?
看得我满头问号。
如果你本身就是步兵也就罢了,但你不是有马吗?
步兵对骑兵不是送吗?
我觉得可能只有这个场景体现出了高适真实的军事才能,怪不得最后就他扶着个伤兵回了营……(当然如果是我不懂军事就是我的错。
但前几十年都在田园种地读书,上手就能运筹帷幄,还设置各种计谋?
我不吐槽这个,韩信会打我脸。
)李白哭吴指南的坟那里,“呜呼”一出来我还以为他笑场了呢。
毕竟我觉得以李白的个性,在朋友的坟前仰天大笑也是可能的,毕竟我把你埋在了黄鹤名楼旁边,看这风景,这气度,我达成了愿望不算愧对你了之类的也完全合理嘛。
但他居然真在哭?
不由得让我出戏了。
感觉全片都这个感觉,就硬烘嘛,情感表达生硬地像要顶我的肺。
还有李白高适几次赤膊摔跤的场景真的不是导演和编剧在刻意“搞基情”?
摔跤就摔跤吧,但人物的肢体接触和眼神真的看得我很不舒服,太油了。
谢谢,吃不下,真的吃不消。
幸好只有三次?
我真害怕再来几次就真得yue了。
我觉得自己发现了这部电影的定位,就是那种家长和老师觉得孩子应该喜欢的电影,又有历史,又有唐诗,还是动画片!
必须喜欢!
最后诗人的头像出现在天边的时候真的给我一种复习考点的感觉,影片结尾就是诗歌背诵的紧迫感。
而孩子可能根本不喜欢。
整部电影从内到外好像都在说”夸,还不赶紧夸”,有一种高高在上又很敷衍的感觉。
就像有一个强行的意志要让你来喜欢它,说你应该喜欢它!
但你就是不喜欢啊!!!!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只是一些不舒服的话,现在我是感觉有点生气了。
如果你不要标榜自己是十年制作,历史大片之类的我觉得还能忍,但现在我也想骂一句!
烂片!!!!!
《长安三万里》讲述了一个以唐朝平定番乱的历史大背景下的文人相亲的故事。
这是电影宣传写的剧情简介:安史之乱爆发后数年,吐蕃大军攻打西南。
大唐节度使高适交战不利,长安岌岌可危。
困守孤城的高适向监军太监回忆起自己与李白的一生往事。
从这前后三句话就感觉出电影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开篇是藩国大兵压境、大唐国将不国之时,一位来自宫中的公公不是来督战驰援,却来逼问守将高适另一个诗人李白的情况。
于是中丞高适就如口中有滔滔江水般利用3个时辰的时间(6个小时)口述了自己与李白几十年的“情义史”,讲述了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离别、重逢……简直是口播小霸王高适的口播剧《李白三个时辰》,能冲播客top10,又名《李白与高适不得不说的三个时辰》。
先不说面对数万敌军逼近城池,中丞高适不命守将、守军们养精蓄锐、谋划大局、枕戈待旦、厉兵秣马,而是装伤跟一个公公扯自己和李白的往事,这有没有逻辑性。
虽然剧情后面所知高适早已胸有成竹,使用反间计,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瓮中捉鳖,击败吐蕃!
单就面对灭国级别的战役还能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来说那肯定是精神病患者,无疑!
这就好比导演家着了大火,他非要正经八百的伏案仔细写一篇一万字作文——他与发小小明的往事,然后写完作文歪头一口吐沫熊熊大火顷刻就tm灰飞烟灭了!
再说公公过来调查李白这种人物叛国的意义何在……一位对于政治体制微不足道的叛国诗人能掀翻久经考验的高适?
虽然这位太监也早知道李白与高适的关系,朝廷忌惮高适也会叛国,但箭在弦上这样的攻心术,对于反叛或忠义但掌握重兵权的高适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公公也早已胸有成竹,知道高适与李白没事儿,高适没有叛国……也不知道高适与公公在前线大帐中“演”了3个时辰到底是什么鬼。
既然早已有战争取胜之匙,既然早已知两人无牵连叛国之事……不如直接回朝廷邀功请赏就行了,演什么演?
这就是在毫无底层逻辑的情况下,导演、编剧强行构建了讲述高适和李白所谓情义一生的故事,所谓大唐盛世衰败的由头,从而迁出数十首中小学唐诗的引子,让成人观众得到自己知晓“文学、诗歌”的满足感。
再说回高适与李白二人,一个是官二代,一个是富二代;一个进了官僚系统要做一番事业保家卫国,一个想着怎么能进军官僚系统,所谓怀才不遇。
但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吟诗作对、饮酒食肉,就是相扑比武,可以说几十年来他们对江山社稷、对自己一点有意义的正事儿也没干,主打一个挥霍钱财、挥霍青春,然后就是抱怨人生,就这人家还照样能做到千金散尽还复来、轻舟已过万重山……最后我想说的是,像张雪峰老师说的一样,普通人想点实际的吧,作为成年人比小朋友会背几首古诗你就代入感上来了?
你也不算有学识,你也不算知人家胸怀,轻舟已过万重山,你我不行;千金散尽还复来,你我也不行。
那只是官二代和富二代才有资格做到的躺赢人间游戏。
看完本片的即刻感受是极愤怒的,因为它亵渎了太多文化也好,史观也好这些我们长期守护的共同价值。
但是随后仔细分析了这部电影全面坍塌的几个核心原因后认为,这部电影对于大部分普通观众虽然是低价值甚至负价值的,但是对于未来的影视从业者而言应该是一部非常完美的反面教材。
是每个创作者从观摩到落笔之间的必修课,因为我似乎从未见过任何影视作品能如此博大精深地涵盖电影创作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切谬误。
由此,我向所有已经不幸观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和永远都要当追光每一部作品编剧的王微提出以下五个问题,我认为对这五个问题稍加思考便可以轻易理解,为什么《长安三万里》不仅是中国影视最长动画电影,可能也是影史最具反面教材价值的动画电影。
1.这部电影选取的历史跨度被生动勾勒了吗?
《长安三万里》无论之于国漫还是之于华语电影,它所镊取的时代背景和其中的主角高适与李白都是绝对先声夺人的题材创新。
相比于可以从各种层面ooc的神话角色,真实存在且家喻户晓的著名诗人作为动画电影的主角,需要考量的创作细节就更多,主创要利用他们叙述一个怎样的故事也更加令人期待。
整部电影以倒叙开始,时间来到763年安史之乱后,高适驻守边塞将欲迎战吐蕃叛军,唐军处于被动节节退守。
此时朝廷派遣的监军宦官持节来到高适的营帐,问询他曾经关于李白的瓜葛和交集,由此以高适的视角展开了对过去六十余年间唐由盛转衰,以及他和李白等人所谓鲲鹏之才也折戟沉沙的时代挽歌的呈现。
那么整部影片的叙述核心——唐代沉浮史,被叙述清楚了吗?
它作为最核心的时代背景时刻和人物的命运产生着千丝万缕的交互,那它完美的服务于影片核心表达了吗?
它和人物动线以及角色弧光的架设真的相辅相成吗?
很显然都没有。
首先单说这条背景时间线本身的交代情况,片中对于这段历史记述地最大残缺在于,如此浩然的历史巨变中,其中任何转折点的转折原因是缺失的,唐的盛与衰所代表的社会价值取向的博弈对主角而言的意义是模糊的。
这种剧作上的粗陋让整部电影呈现出一种三流演员在毛坯房内演史诗巨著的既视感,历史背景建构地千疮百孔,我们期望看到的琳琅满目的一片宏图被编剧写成了一幅简笔画,只有不知道中专念没念完的它对于小学课本中课下注释所描绘的晚唐模糊的印象勾勒出的几道轮廓。
所以这注定了这是一部只有大致脉络,没有具体情节的流水账电影。
因为任何但凡学过一天电影的人都知道电影拍的不是人,而是处于环境中的人,可是我们这部《长安三万里》恰恰是没有“环境”的,或者说只有一个把编剧自己给骗住了的虚假环境。
当某个剧情点上主创想要把镜头聚焦于此刻主角所处的戏剧矛盾时他们会发现做不到,因为人物和涣散的故事背景与人文环境根本在两个图层,人物的层次无法进行任何深入,他们就像游离漂浮的粒子,始终找不到在电影中扎根的位置和时机。
观感最明显的就是高适重逢已经名扬四海,当下只沉迷于饮酒作乐的李白的一场戏。
这场戏中可以看到主创竭尽所能地在各种角度使力,渲染酒楼的歌舞升平,加入贺知章等配角踩木梁对诗的丑态,以及李白在大部分人刻板印象中玩世不恭,只求一醉方休的浪荡,以此来试图给予观众一种幻灭感,为高李二人后来的分道扬镳做铺垫。
但是请问有任何人在本场戏感受到强烈的反差或者对此前建立的角色印象的破碎的惋惜吗?
因为李白等人在本场戏中所呈现的状态和当时社会的主流价值取向是密切相关的,和当下朝廷所传递给社会的情绪是相关的,但是这些信息在片中完全缺失,我们只看到了一个一直都在犯浑的李白终于像小时候课堂里学到的他偶尔的形象那样开始发癫了,对于观众的情绪本质上毫无触动。
而这场戏恰好是影片对于两主角此后人生彻底走入相反的两条歧路埋下伏笔的定场戏,如果此时两人的矛盾和差异根本不能让人产生共情和思考,这部电影有多失败基本也呼之欲出了。
那么跳脱出对于时代背景交代不清的电影,在真实的历史中唐由盛转衰的主要原因是玄宗在位时贪图享乐,怠慢朝政,在其庸政之下造成了节度使势力膨胀,以及外族分裂主义抬头。
那这个盛唐大厦将倾的轨迹,和两主角的人物成长有任何见微知著、时代缩影的协同性吗?
李白在前半部电影中始终以饮酒作乐,挥金如土,生活不求安稳只求眼下享乐的形象示人,这貌似符合唐衰落的主要原因,但是实际上在后半段几乎把李白当作一个反面人物来写的时候我们会发现,他晚年人生所走的每一段下坡路实际上和他年少时的如此性格关系并不大。
最核心的让李白重新寻求人生目标两次转折都被写成他的婚姻失败,第一次入赘被女方家室所排挤,第二次入赘的夫人在他没落时抛弃了他。
这哪是《长安三万里》啊,这是《消失的她2之我在大唐当赘婿》。
这样的剧情转折设计和在前期李白那些看似要被批判的“陋习”不能形成任何价值对冲,也就使得这个角色被写地在晚唐不具备任何典型性,他的生平也不是反应这个时代变迁的最佳样本。
想必跟随剧情设置推导出这个结论,大家也就感受到这部戏的荒谬之处了。
2.这部电影是否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相信很多人对这部电影最大的好奇就是“它是讲什么的”,但我想看完这部电影的人大概也很难向人描述它到底是讲什么的,如果说是讲了“李白和高适的一生”这似乎有些可笑,因为别人一定会回“百度上都有,这还要它讲?
”。
这个最本能的怀疑完美地概括了这部电影剧作方面最大的硬伤,就是它不存在主线,不存在人物核心动线,确实只是一部照搬百度百科的人物生平词条的动态PPT。
影片貌似在高李二人相识的第一场戏就试图用一句“去长安寻一番大事”的旁白,非常投机取巧非常模糊不清地把人物的行动目标一笔带过,后来果然也没有对这“一番大事”的具体内涵做任何解释。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在《唐诗三百首》里以愤世嫉俗、针砭时弊的忿忿不平文青形象进入我们故事启蒙的诗人,最早都是尝试过在他们所处的体制中寻求一条“通俗”的成功之路的。
那么在这样一部以审判人物所追求的理想和事物的价值为核心议题的电影中,最起码需要先交代高李二人在青年时追求的“长安”到底代表着怎样具体的价值,他们所要投诚的体制到底是怎样的体制,他们如果成为了这台国家机器中的螺丝钉,那他们的刀枪又要对准何人,这样的一个复杂利益导向可以被浓缩为怎样的一个符号。
然而这些都不存在于本片的剧本中,长安城连场景的搭建都异常平庸、乏味、可被预测,片中展示了多个城市的风貌,可是如果失去了旁白根本无法分出区别。
这是影片叙事动机上的模糊。
影片在叙事层面最大的硬伤,最让人觉得可笑的问题在于,这部影片完全不能够通过人物的行动去推进任何一场戏,人物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只能照着百度百科上记录的人物生平被动地被嵌入每一个场景,每一段时空。
因为本片任意两场戏之间的衔接都不存在任何直接的剧作逻辑,一场戏接入下一场戏唯一的驱动力是时间流逝,因为时间过去了一年、五年、十年,打点计时器一般的编剧必须像排布等差数列一样在此时间点安排一场戏了,于是伴随着黑屏+字幕+旁白,不情不愿地开始下一场戏。
这样的写作方式我闻所未闻,纪录片这样最真实反映现实的电影类型都十分注重两段有时间空间变化的素材的衔接逻辑,一部动画剧情片居然可以完全将逻辑弃之不顾,让历史时空的推进逼着编剧往下写。
不得不说这样的剧作方法在21世纪还是太超前了,让编剧自己选择的题材催更自己,PUA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永动机模型。
这直接导致这部电影作为一种影像艺术的存在,也不能靠任何和视觉表现的方式来推进情节,全片充斥着低价值、低趣味、低创意的旁白,从头贯穿到尾,旁白量大到我此时此刻写下这些文字时耳边还能隐约幻听到高适在恶魔低吟。
旁白和字幕这种在卓别林的默片时代就已经被公认为最低级的,需要尽量避免的电影手法居然在2023年的一部所谓工业大片中承担起了最核心的地位。
希望中宣部千万不要把《长安三万里》当作外宣大片送到海外上映,不然又被境外有心之人利用,“造谣”我们电影技术还停留在百年前可不是白瞎了多少代人的前赴后继。
在自封天才的传销少女岑怡诺的犯罪现场实录中,大家调侃她是把背景音乐当标点符号用,我看我们王大编剧应该是曾经亲自莅临过她的现场进行学习,得到了真传,他在《长安三万里》中把小学生必背古诗80首的篇目当标点符号用。
整部电影最对得起这个题材的就是它始终在念诗,最对不起这个题材的地方也在于此,因为它作为一部高李二人的将近三小时的传记片,其中没有出现任何一首超过小学生认知范围的诗词。
李白突然含情脉脉地吟诵起“床前明月光”的时候全场爆笑如雷,大家没有想到小时候看的故事教学视频如今被拍成了电影花钱看,这比唐由盛转衰期间的任何一个瞬间还要荒诞。
那主创意识不到如果都只展示所有人耳熟能详的诗词会让人觉得乏味甚至尴尬吗?
当然能,只是大家回想一下,在角色吟诵这些大家烂熟于心的诗句时电影所展示的影像画面都是什么?
是不是几乎想不起来!
即便是能模糊回忆起的也都是非常简单粗暴的意象拼贴!
这部电影的主创完全不具备用动画的表现形式将诗句中的诗意和情怀展示给观众,让观众首次以非受教育者的身份被李白高适邀请进诗中的意境。
因此他们只能展示大家不需要重新建构想象的被背诵地包浆的诗句,只能把课本上的插画做成GIF动图来糊弄了事。
这是电影主干部分执行环节的硬伤。
影片的结尾是最能体现本片一盘散沙,毫无章法的缩影。
高适看似解决了一个最终危机,完成了他这个角色的升华,但是影片自始至终所制造的这层悬念,以及最终所谓的反转,其实反而是让他的角色弧光最后一环完成完全崩塌的关键。
最后的反转告诉观众,前期所有的危机气氛和绝境处境都是高适调虎离山计的一环,他和李白被监军宦官所质疑的关系也非常清白,也就是说内外两重危机都是伪危机,都是在很早的时间点其实就已经被解决的问题,只不过由于剧情讨巧的设计都集中在当下的时间点表演给观众看而已,片中的高适在当下这个时间点里其实是不面临任何困局和危机的。
高适本身在最终完成的动作也仅仅是从一座城跑到了另一座城,然后凹了个造型。
这就非常可笑了,这相当于片中人物在被拍摄的这段时间之前早就完成了编剧所希望的价值升华部分的戏剧动作,只不过碍于叙事诡计的铺陈,必须假装自己处于危机中表演给观众看,这大概也是一种很新的打破第四面墙的方式吧。
娇柔做作,无病呻吟,不知所云的叙事基调蔓延全片,终于在第三幕以最愚蠢的方式呈现了一场最矫情的反转戏结束了电影。
3.本片在试图传递一种怎样的价值观?
研究一部电影表达怎样的价值导向非常简单,分析其中的正反派人物背后所指射的价值体系就可以。
影片中碍于其历史地位无法直接坦然其反派身份,但实际就是反派写法的人物——李白,他才华横溢,玩世不恭,逍遥洒脱,向往自由,厌恶拘束,一生游离在时代的主旋律之外;而我们的高适,虽然有口吃,阅读障碍,直到中年才能独立阅读文字,但是他脚踏实地,不喜好歌舞升平,一心只为成为国家机器中最坚挺的螺丝钉而存在,并且最终也在马背上发光发热。
从王微老师全权参与的追光动画的前几作就可以看出,该工作室的运作主轴基本和近期另一部热门动画《蜘蛛侠:纵横宇宙》一样,也是“以大而无当掩饰创作无能”的代表,总是喜欢用繁琐的外表元素包裹贫瘠残缺的内在。
因此我也帮王老师来简化一下《长安三万里》所要输出的核心表达。
1.当今时代,考公才是人间唯一正道,任何基于自己的兴趣和性格做出的价值选择都是羊肠小道、歪门邪道,是没有前途的。
2.小镇做题家是一个阶级而不是一个身份,处于这个标签下,无论你有没有“做题”,未来在社会中全面碾压曾经借由与生俱来的天赋、才华、家室取得过辉煌的“终点党”都是必然结果。
3.文艺创作的唯一存在必要,也是唯一出路就是服务于体制主旋律,除此以外的表达再精彩也都是弦外之音,是永远比不上前者的分量的。
4.无论是否受到当今社会与体制的排斥甚至蔑视,都不能忘了自己时刻要励志成为一名壮丁的重要历史责任,成长为一颗茁壮的韭菜是义不容辞的,而这个世界也总有一把镰刀适合你。
以上就是《长安三万里》最迫切要传递给观众的信息。
首先必须要说明,在一个自由创作环境中,任何作者想表达任何观点都是可以的,而本片不能赦免的原因在于他选择帮助论证他这一套价值判断的实验样本是高适和李白,而最后论证谁更具有时代价值的方式是“高适是唐代所有诗人中官阶最高的一位”。
先不说这个“有唐以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本身就是历史谬误,这种以晚唐的朝廷作为价值判准,无比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论证模式被用来得出高适才是文人才子的学习榜样,李白之流都是旁门左道的结论之可笑简直不知从何谈起。
片尾还要吟诵+片尾曲演唱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劝王老师还是不要自己骗自己了,您那是真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那是天生我才但不考公怎么都没用。
4.这部电影的受众(到底)是谁?
我看到各大平台已经有追光牌数字生命开始给本片刷好评了,其中绝对的高频词是“中国文化”、“中国诗词”,并且异口同声地表示本片就是拍给喜欢这两者的观众看的。
很明显这些数字生命运作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看过《长安三万里》全片的,还以为一个军迷会喜欢看《长空之王》,一个科幻迷会喜欢看《沙丘》,一个悬疑推理粉丝会喜欢看《消失的她》。
我不能理解主创希望所谓的“喜欢中国诗词文化”的人从这部充斥教条主义,八股取士主义,且对于诗词的呈现水准不超过小学生水平的电影里汲取怎样的情绪价值。
希望他们像王编剧本人一样油腻且自负地感叹一声“啊现在的诗词教育从娃娃抓起了”,还是为能够花钱在电影院观看北师大版语文书插图及课下注释动态版高呼一声“爷童回!
”?
思来想去本片最适合的观众群体可能是喜欢中国文化但是学习还没有精通的外国友人,简而言之就是李华的笔友们。
他们接受这样一个只有轮廓没有细节的对于中国诗词文化的描摹性作品,顺便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听其中人物吟诵几首类似于“I am fine,thank you”中文版的诗词,应该是帮助他们链接进中华文化的一种方式。
但是细一想这个时长趋近三小时的大型中外友好交流宣传片还充满了落后的电影技法,这又害怕献了丑,所以似乎也不太适合拿给“非自己人”丢人现眼。
但是“自己人”中看这部戏所谓的“诗词文化”部分不会觉得乏善可陈,无病呻吟的只有小学生。
可是168分钟冗长乏味的剧情定会让他们时刻发出“妈妈,完了吗?
”之类纯真但刺耳的疑问,所以好像也不适合给他们看。
在文化输出和交流这个赛道上匹配不到正确的受众,本片其实也留有后手,那就是主创在本片中加入了非常多擦耽美边的戏份,试图按着头嗑高适和李白的CP。
王微老艺术家躲银幕背后嘴都笑裂了,从把这些擦边剧情加入到这坨答辩里的时刻起,他大概就已经在想象待到《长安》上映时,“告白”的CP文和太太们的画将会占领老福特的半壁江山,再现哪吒敖丙当年的盛况。
但是很抱歉,不会有任何人对这样直白、露骨、擦边意欲明显至极的,两个大腹便便的憨傻直男在田埂间赤膊搏斗浮想联翩。
他们的肉体不美好甚至臃肿,他们的灵魂不有趣甚至枯竭,他们之间本来可能存在的火花已经被王微老师自己渗进剧本中的油给浇灭了。
如此一场张翰和杨烁尬炒CP的大戏,放进B站鬼畜区都很难找到自己的受众。
5.国漫不在舆论中“崛起”,未来该何去何从随着几次三番在院线国漫电影之间质量参差落差的上演,观众对于国漫的现状、未来和发展都进入了非常平和的心态,终于意识到了成功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能凭任何厂牌任何作者一己之力,这个行业也有其韧性,不会被一时的失败击垮。
但在我的观察中,国漫自己本身的发展和探索也基本陷入到了停滞状态中。
中国动漫没有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在美学角度最成功的美术风格是一方面,没有找到在动画大厂林立的世界动画工业范围内,自己最适合,最具独属性的叙事方向和风格是什么是另一方面。
而且由于国漫本身产量较低,产出作品的制作也较小,受众也往往较窄,原创IP更是递减的现状,想必任何人也很难在现在判断出如今正在努力齐头并进试撞南墙的创作者们谁才是国漫的未来。
但总之,依照追光动画目前的经营模式和作品产出逻辑,他们必然不是未来,甚至有可能死在不远的某年。
像《青蛇》这样完全是大杂烩属性,不具备任何电影艺术的观赏性和可看性的作品;像《杨戬》这样叙事节奏和文本本身都被剪得稀碎的“意识流”电影;像《长安三万里》这样只为了满足某大老板的自恋心理,全厂牌、全国观众都或被按头或被欺骗地一起捧臭脚的视频都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影院上映,这就已经说明我们的工业体系内出现重大问题了。
这种由大老板高度介入作品创意,亲自指挥亲自部署的上下级关系像极了小作坊,但是追光又次次斥巨资来打造为讨老板欢心的一部又一部为其歌功颂德的宣传片,现在终于在这种拧巴的操作系统下把自己带入了窘境。
今年《中国奇谭》的出现让所有无论是否是国漫受众的群体都为之振臂高呼“国漫之光”,有时候我们确实不需要一声又一声为了捧场而违心喊出的“崛起”,我们只需要迷茫的前路中偶尔出现几束“光”,它们各有各的形状,各有各的色彩,但只要它们在亮起时得到了我们每个行路人的珍视,让它们可以始终照亮一方土地,总有一天我们回首这一路上的每一束微光,它们便共同组成了那个曾无比飘渺的“未来”。
如今我们无需行色匆匆,低头赶路“追光”,只需处处留心,守住已有的“微光”。
国漫早该作这一曲绚烂诗篇,且《将进酒》一节,就满足了我对盛唐“浪漫主义”的全部幻想。
这应该算是中国版《断背山》吧,一心想考编的山东体育生高适,和来自成都的酒鬼艺术生李白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妖猫传》之后,不管谁拍“大唐盛世”都像是给陈凯歌翻案。
初中语文课本配套dvd里的先导片连播两个多小时直接给我看麻了,妥妥的矫情文学品鉴大会。
以下内容非常主观:我对这种九年义务制语文教育背课文式的浪漫过敏,眉头紧锁,生理不适。李白是洒脱,但不是神经病。入赘还挑三拣四这不许那不许愧对祖宗的,显着你了。真的是刻板印象他爹给刻板印象开门,印象刻板到家了。
每次高适接到李白书信去找他,后者正在潇洒人生,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又名《怨种i人和他的海王e人朋友》
剧作的复杂性只有一丁点。真的没人想看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文艺男袒胸露乳喝酒撒疯。
别看!信我!三小时起码煎熬两小时!别拿什么没文化、不了解历史、什么类纪录片风格说事;本人历史爱好者,好的纪录片也不这样,别碰瓷纪录片!剧情:毫无故事性可言,低质量的流水账,平淡如水。人物:除了大男主高适,其他人物塑造一言难尽,扁平片面肤浅且突兀,80%跟剧情无关。画面:人物和动物建模毫无审美(除了开篇的那只鹰),不够精细,特效一般,比不上前作。难看就是难看,扯再多花里胡哨、标榜立意高深,也是难看!主创们初衷也许是好的,但奈何能力有限,作为电影,很失败。2号下午看的点映,虽然现在还不能显示打分,但先放个评论,能劝一个是一个吧。两星只给中国历史和大唐文化,跟本片无关。
年少时胸怀壮志,是“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青年得意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中年失意,既是“天地一逆旅 同悲万古尘”,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到头来回首一生,却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那些年少时囫囵吞下的词句,却在某时某刻击中了你。
终于懂了“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之情”不是简单的一个答案
终于读懂了年少时不懂的诗
今年在电影院看的最难看的一部,头一次见名人传记PPT还能当电影放。想照着TGG拍个盖茨白“唐朝梦”的破灭,结果就拍了个唐朝男宝表彰大会,又臭又长,看得如坐针毡。全片最有魅力最有故事性的角色就是出场几分钟的裴十二。
不看后悔,看了也后悔。整体感觉好儿戏,什么都想表现,但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把我们的谪仙人李白塑造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形象,令人不适。
说实话有点失望,很多时候觉得这个人不是李白,起码不是我心目中的李白。李白洒脱但是不是失忆症,每一次的约定都不记得。李白失意但不会说出“大鹏飞不动了”这种话,说出这种话的李白写不出“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诗。李白恃才傲物,怎么可能因为崔颢的黄鹤楼气到摔笔。李白自负才华,但不可能因为对方的轻慢就愤怒到拔剑砍人。而且剧情太平了,很多李白的高光时刻高适是不在场的,感觉一直在看高适种田……画面倒是很漂亮,尤其将进酒那一段
隐逸和入世之间,爹的灵活身段悉数体现了。
高适像武大靖,李白像黄子韬,最无法接受的是中年李白那个大肚子😅 电影里的李白过于疯了,没有感觉到什么魅力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他说,我写这句时,心里想着的是你。
豆瓣评分太水了,顶多7分,骗我感情而且绝对有黑李白吧,就给描写成纨绔酒肉之徒了,就不能浪漫一点诗意一点么?李白可是上下五千年最浪漫的诗人啊。电影里的诗就不能选择中小学课本以外的诗么?明明看李白诗集很多很多诗的,非要背床前明月光,绝了。还有,这是在捧高适踩李白吧,唯世俗成功者论,这部剧的核心就是赤裸裸的重视六便士,根本不理解也不在乎月亮,在他眼里月亮是发癫。
2.0。从电影院里孩子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什么怀才不遇,什么政治动乱,什么时代兴衰都比不过脱口而出的几句诗句来得更有意思。我相信创作者比我们更明白这点,观众根本不在乎历史,不在乎规律,他们只想看到熟悉的人物,听到顺口的诗句,于是影片成为了一场十分滑稽的模特大赛,各位“选手”们按顺序依次上场,大声朗诵诗歌然后退场。影片既未触碰政权,也不关心人物,它只有单调的段落和破碎的经历,它甚至不愿把所有人放在一个时态下面对面交谈,只留下一个诗在长安在的唯物史观作为点题。
i李白震怒!完全就是捧一踩一啊!李白全篇无高光,将进酒被很多人吹。也就是这部电影里唯一能看的地方。。。节奏稀烂,既然是讲他们的一生,在短暂的时间里必须要抓大放小啊!为什么要看两个七三分大肚子油男玩相扑。。。还放了三遍!!建模丑的一批。。画面拉的一批。。这审美一点都没把大唐之美,诗人的豪放和浪漫表现出来。。特别是李白的建模人幻视郑云龙。。。整个一只会投机取巧追名逐利的油腻小痞男。。。李白都要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