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映像制片公司成立于1996年,其核心人物,便是如今声名大噪的杜琪峰。
当年他和韦家辉联手创立公司,并拉来游乃海、游达志、欧健儿等等剧本高手和制作精英,共同创业。
杜琪峰等人出身于电视制作,从影之后,涉猎广泛,从英雄片,文艺片到搞笑电影都有建树。
今天我们浏览银河作品列表,可以发现他们所涉足的电影类型几乎涵盖所有港产电影的类型。
除了我们熟知的《暗战》、《枪火》、《PTU》这类警匪、枪战类型电影外,也拍摄了《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百年好合》等等大量轻喜剧、文艺片,同时也拍摄了诸如《一个字头的诞生》、《暗花》等颇具另类气息的黑色电影。
而其最受瞩目,也是真正创立并巩固“银河映像”金字招牌的,恰是如《一个字头的诞生》、《暗花》、《非常突然》、《暗战》、《枪火》、《PTU》等等传统警匪题材作品。
正是在这些作品中表现出独特风格和过人才华,使得银河映像团队于上世纪后十年黯淡的香港电影地图中独占一席,甚至足以撑起半壁江山。
他们在这些类型的既有范式之中奋力开拓,无论是在形象塑造、主题意蕴、以及美学风格上都独树一帜。
甚至可以说,银河映像的成功就在于他们对传统类型片的革故鼎新。
尤其是这一点,在今日纷纷探索类型电影,探索电影如何与市场结合的大陆影坛,更具借鉴意义。
如果我们承认电影——既是高度集中工业化生产的商品,又是依靠个人灵感与才华的艺术作品——这一双重属性,则其必须便于大规模机械复制并需要通过市场流通来换取再生产资源的特点,便决定了类型电影的产生、发展以至壮大并成为当今电影生产的主要力量这一现象,实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类型电影通过复制一些固定的情节结构、意识形态趋向、美学风格,从而重复刺激观众的观影经验。
也许它们因缺乏艺术作品所应当追求的独创性和思想性而为人诟病,但他们在市场流通上却通行无阻。
类型电影的出发点是商业,是市场,是观众,所以它常常依靠主流文化背景,反映着一般大众的精神内容,并且在形式与内容上都尽量契合大众的审美口味,以程式化的影象语言(即程式化的编码),以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为载体,通过以演员为中心的明星制炮制类型化人物,制造出一个个通俗的银幕神话。
在类型片的创造过程中,创作主体隐藏自己,根据大众的审美可能进行有目的的“预约性”创作。
类型片因为其稳定的结构和特征而成为类型,通常,我们可以在某一类型的电影中发现以下几个相似的内容:叙事结构、意识形态、美学风格。
虽然类型意味着固定,但类型本身的内涵和外延却是在不断发展之中的。
同样是喜剧,今天的周星驰系列与以往许冠杰的喜剧便有很大不同;李连杰的功夫片和成龙就不一样。
所以,所谓类型,也始终处于新陈代谢的过程之中。
作为香港电影传统的警匪、黑帮题材,当年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喋血双雄》掀起的80年代黑帮电影热潮,到了90年代,已经让观众觉得乏味。
而此时出现的新的转机,便与银河映像息息相关。
以《PTU》为例。
PTU是“Police Tactical Unit”的缩写,意为警察机动部队,俗称“蓝帽子”,是香港特别行政区警备力量的一个分支。
职责是处理突发事件、保护公众安全。
电影《PTU》虽然以这支警察部队作为名称,但全片故事重点和主要人物却并没有框死在这只队伍中。
故事开始时,PTU小分队因为最近发生的一起持枪抢劫杀警要案而上街巡逻;反黑组警察肥沙与黑帮头目马尾发生争执;马尾被人暗杀,而肥沙的枪丢失;PTU帮办阿展知道了肥沙失枪,却替他隐瞒;肥沙认定是马尾手下偷了枪,调换了马尾的手机寻找线索;马尾的帮派为复仇,以枪为诱饵要肥沙约对方帮派出来;重案组接手马尾一案,认定是肥沙所为,四处寻找他;PTU小队边巡逻边替肥沙找人,众队员之中也为职责或义气微有波澜;两黑帮老大相遇决杀,PTU赶到现场欲行阻止,却巧遇之前警队通缉的大圈帮,重案组追踪肥沙也到了这里,警匪之间发生枪战;肥沙为躲避追杀逃到开始时失枪的巷子,却发现原来枪就丢在地上。
从以上简介可见,本片难以抽象出一个的中心事件,是寻枪、复仇,还是巡逻?
传统类型片的行动模式——出现危机>英雄出场>英雄解决危机——不复存在,故事中同时出现几组矛盾,看上去既相互纠缠,又各有千秋。
人物关系也错综复杂,彼此之间互有攻守,又互为同盟,强弱平衡变化不定。
肥沙和黑帮老大相互利用,却在最后一刻试图阻止他们仇杀;PTU小队中的成员虽然对帮办阿展的做法心存怀疑,但却始终忠心耿耿;重案组女督察追踪肥沙的过程中盛气凌人,可枪战之后又不得不向肥沙低头道歉。
这些人物在阴沉的暗夜中各自行动,但最后,几条线索和几组人物会不可思议而又顺水推舟地汇集一点,所有矛盾以一种无人可以预料的方式得到解决。
如果说吴宇森、徐克等人创立的传统香港警匪电影类型始终是围绕一个中心事件来着力塑造一个单体动作英雄,那么《PTU》恰恰是完全相反:在一组关联不明的事件中刻画一群人物。
这种反中心、反英雄的创作倾向正是银河映像作品的一大特点。
纵观银河映像以往的作品,不难发现,他们在人物设置中很少安排一个主要人物,更多的是双主角对峙结构或者多角色群像。
比如说《暗花》、《暗战》中官兵抓贼,《全职杀手》里的双雄争斗。
而且,杜琪峰等人塑造的双雄对峙,绝不是传统的善恶对比正邪两立,警察或是强盗只是无关痛痒的身份而已,他们的所作所为往往模糊了道德判断的标准,不承载任何价值判断的内容,而被刻意软化为类似一根筋的意志较量或是娱乐性质的智力游戏。
《暗花》里梁朝伟和刘青云拼死拼活却落入背后老大早已编织的网;《暗战》中刘德华和刘青云斗智斗勇,顺便惩治的坏蛋却是别人。
而刻画人物群像这一大多数香港电影所短之处则恰恰是他们之所长。
从早期的《十万火急》描写的慈云山救火队,《非常突然》中重案组警察,《枪火》中五个保镖,再到《PTU》里的机动部队和肥沙。
所有这些电影都成功地刻画了一组人物,而且,导演以传神而精简的笔墨,在表现众人同心协力之时,又将每个人的个性特征交代的非常清楚。
《PTU》中有几派人物:两个机动部队小组、肥沙、重案组、对立的两个帮派。
全片长不足两小时,却把所有这些人物都刻画的鲜明生动,肥沙的狡猾和粗暴,阿展的沉稳和犹豫,重案组督察的傲慢和脆弱,乃至一些边缘小角色都给人深刻印象,除了演员的卖力和出色之外,编导的水平至关重要。
在银河映像的作品中,打破了以往单体动作英雄为主线的叙事架构,主要人物从英雄向反英雄转变,从个人主义英雄向集体主义英雄转变。
一方面我们可以理解为波及全球的后现代主义思潮渐渐渗透和演变之结果,另一方面,从中也可折射出在世纪末的那几年中,随着金融风暴和政权更替等巨大社会动荡的来临,港人心态的微妙变化。
旧有的秩序被打破,人们不再相信绝对的价值,而往日依靠个人奋斗便可创造成功的时代业已结束,现时的香港更需要团结与谨慎。
正象香港电影评论协会授予《枪火》年度最佳电影奖时的评语写道:导演于黑帮类型片上另创新境之作。
气氛与风格冷峻不凡,一众演员含蓄而具神采,隐喻香港人死拼尽忠,复能绝处逃生的灵活精神,配以灿烂悦目的枪战场面,动静对比出色。
代表着正义的英雄经历了艰难困苦,于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而百折不挠,最终战胜邪恶,拯救世界。
这是从好莱坞到香港电影中警匪/英雄类型片的通常结构。
在这个过程中,解决矛盾的主要力量来自英雄的超能,胜利的天平必然倒向代表正义的一边,比如成龙的电影——作为类型片,在满足普通大众幻想的同时,还要顾及普世价值的建构与维护。
这也是类型电影的特征之一:英雄永远会取得胜利,叙事的方向应当与观众的期待相一致。
然而《PTU》中,解决矛盾所依靠的力量来自哪里?
肥沙失枪,最后竟在原地发现;黑帮要复仇,可没想到PTU会突然出现,两帮因误会而对射;PTU原本只想阻止仇杀,不料大圈帮正打算从这里逃跑;另一个小队本来要抓盗车贼,却正好碰上这些人,无意间立了大功——当所有的行动线索交织在广东道时,无数的巧合与偶然因素化解了原先困扰着主人公的矛盾。
所以,在《PTU》中,我们发现,个人本无力从困境中解脱,而一切似乎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所有的焦灼、苦恼、不安,都是上帝在夜色中和人们开的一个玩笑。
从银河映像创立之初,“不可知论”的主题就反复出现在他们的电影里。
在杜琪峰们看来,人生充满未知与不确定,人物无论经过怎样的挣扎与奋进,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
96年他们就推出了《一个字头的诞生》,讨论一个黑帮小人物在面临命运考验时的不同选择,而最后却又不得不臣服于宿命之安排。
该片以另类怪异的影象风格和突破常规的叙事结构,淋漓尽致地抒写关于人生无常的主题。
虽然票房不甚理想,却于独创性上成为香港另类电影的标志作品。
而此后,类似的主题与灰色迷茫的情绪便反复出现在银河映像的众多作品之中。
我们很少在他们的作品中找到大团圆的美满结局,通常的英雄拯救世界并赢得美人的结果显然不对他们的胃口。
《暗战》,刘德华足智多谋,一次次戏耍警官,逃脱绝境,但他从一开始便是注定要死的人物;而他与蒙嘉慧那一段不期而遇的浪漫,柔情缱绻却不得善终,更深地表现出命运的偶然与残酷。
在《暗花》中,梁朝伟和刘青云如同困兽相斗,拼尽全力只求能绝处逢生,然而最后还是发现命运早已被别人玩弄于手中,绝望的情绪让人不寒而栗。
类似作品的登峰造极之作便是1998年的《非常突然》。
讲述一队重案组警察在追查一伙打劫金铺的业余盗贼时,无意中发现一帮被通缉多时的重装悍匪。
故事的重心很快从如何抓获前者转移到后者身上,在一系列斗智斗勇之后,武装的悍匪终于被消灭,重案组队员也一身轻松,谁知这时,却偶遇开头那几个蠢笨的抢劫犯,因为未曾预料到他们身上已装备火力,一群警察竟全部被打死在街头。
看完该片的观众一定会对结局无法接受。
我们已经习惯了理所应当的官兵抓贼,就算有所牺牲也应该能够全身而退,却从没想过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莫名其妙地暴尸街头。
导演游达志虽然使用了传统的警匪枪战题材,却于结尾处霸道地表明本片的黑色态度与另类风格,如此的“突转”大大颠覆了观众对既往类型的审美期待和欣赏习惯。
你看PTU小队在夜色中行走的步伐,散漫,随意,似乎根本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配以空蒙疏离的背景音乐,一反以往警察干练决断的形象特征,而特有一种梦游般迷人的色彩。
当我们讨论到银河映像作品中弥漫的这种不可知论和宿命论色彩,便无法不联想到该公司成立时刻的香港社会。
银河创建于1996年,直接面对着90年代后半程的香港。
而彼时的香港正是一片人心惶惶:所谓的“97大限”,金融风暴后的寒冬,港人对自身命运甚至身份的无法确认,种种惶惑情绪,都在这些作品中得到了体现。
诚然,我们不应该把过多的政治色彩和文艺批评联系起来,银河电影中的这些元素,也可以看到好莱坞后现代思潮与独立电影影响。
但是,联系到曾经出现在吴宇森、徐克电影里的那些满怀豪情的江湖英雄,他们感动了一个时代的英雄情结,我们便不能否认银河作品所具有的突破性和颠覆性。
他们不再关注英雄,不再相信个人奋斗,不再心存幻想和希望。
这样的突破和颠覆,从电影语言与表现形式上为观众的美学经验带来新意;但其更深层的价值,却在于传达了香港社会在面临重生般巨变时的情感体验。
通过以上两个方面的分析,我们已经可以领略到银河映像在传统警匪类型片上所作出的特有贡献。
银河作品其实涵盖了许多的电影类型,庞杂不拘,而且都可称得心应手。
而警匪片是其开拓最深,影响最大的类型。
除了在叙事结构、主题、情绪上有所突破以外,银河电影更在此种类型片的电影美学上有着不俗见解。
过往讲述香港黑社会、警察、边缘人物的枪战、动作电影,一方面刻画英雄人物,为观众提供精神偶像和心理消费,另一方面也在影片中制造大量激烈的动作场面,打斗、枪战、爆炸、杀戮,以硝烟四起和震耳欲聋来制造视听奇观,从而满足观众猎奇与追求刺激的要求。
而港产的动作片,也的确在世界电影中占有重要地位。
即便是盛产动作电影的好莱坞,也一直从香港电影中吸取经验。
从李小龙开始,直到今日的吴宇森、徐克、唐季礼、袁和平、程小东、成龙、李连杰等等,都在大洋彼岸开创了自己的事业,而吴宇森的暴力美学不仅成为模仿的对象,更是成为学者研究的课题。
只是,疯狂流淌的子弹、连绵不绝的爆炸,叫喊连连的拳脚相加,以及违反力学原则的人物动作——这些强烈的刺激早已让观众习以为常甚至渐渐麻木。
是否动作场面、枪战场面就一定要这样拍摄呢?
如果说以往的动作场面都在“动”这个方面殚精竭虑搜索枯肠以求花样翻新,银河的作品却恰恰剑走偏锋,于“静”上作足了文章,而制造出令人惊异的强烈张力。
还是先以《PTU》为例,高潮部分发生在广东道上的枪战,警察和匪徒都保持原地不动的射击姿势,或站或蹲,镜头以慢动作表现双方的动作,子弹被逐颗击发,并强化烟火,达到一种漫画般奇异效果,冷峻酷辣,令人赞叹。
类似的枪击场面其实早已是杜琪峰的招牌套餐,99年《枪火》中便已使用。
那场堪称经典的枪战发生在荃湾商场,五个保镖保护老大文哥走下电梯,枪手可能从每一个角落袭击,五人便以极为默契的配合分别把守一个方向。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轰响的爆炸,五人各自如雕塑般瞄准一个出口,枪声不时地响起,便成功击退了杀手。
在这场戏中,五个人的位置保持不动,而杜琪峰以高超的机位调度和剪辑节奏,在静止不动的画面中制造强烈的动荡与悬念,真正达到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效果,令人大开眼界,获得强烈的审美快感。
这种“静”的暴力美学背后,可以感受到导演受到的黑泽明电影的影响,也可以从中捕捉到银河映像作品所追求的美学风格:简约、含蓄,一种东方气质的美学品质。
这样的美学品质还可以从其他方面得到印证。
导演不仅擅长以最简省的笔墨拍摄令人叫绝的动作场面,也往往用极干净利落的方式来表达人物个性,交代人物关系。
他常常以最少的台词,甚至是沉默,来表达强烈的情绪。
我们还是以《PTU》和《枪火》为例。
这两部电影有一个共同之处在于都描写了一帮男人之间的情意:当阿展执意要为肥沙寻找线索,他的队员却不是很同意,于是阿展独自进入一座建筑工地,打着手电筒向上搜寻,随着他越上越高,手电灯光越来越遥远,楼下的几个兄弟什么话也没说,分别逐个进入协助;而在《枪火》中,愤怒的阿来要去找阿鬼讨个说法,餐桌边吃东西的阿肥和阿MIC先是没动,似乎并不关心,然后相继跟出去。
类似的镜头中,演员没有台词,没有眼神,甚至动作也非常简单,然而却成功表达出相互间的关切和热情。
还有《枪火》中五个保镖第一次聚首的一场戏,在帮派公司的会议室里,用了一分半钟的时间和极少的动作语言交代五个人的出场,但彼此间地位差别,相互关系,各自特点已然展露无遗。
更精彩的是描写阿信与大嫂偷情的段落:阴雨中阿信修车,载大嫂回家,整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而进屋后,阿来不动声色的闻了闻他的衬衫然后叮嘱他洗澡,几个兄弟毫无表情的招呼和寒暄,似乎都在避免某种尴尬。
导演用间接含蓄的手法点明两人的私情,又表现出五人之间的情意,真正是“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
纵观银河映像发展史,大致分两个阶段:从96年开始,连续推出《一个字头的诞生》、《暗花》、《非常突然》、《再见阿郎》、《暗战》、《枪火》,可以说几乎全部经典之作都集中在这一时期,而这段时期也是他们对于警匪、英雄题材最为热中,开掘最深的时期;而2000年之后,银河明显调整了制作路线,也许是市场压力使然,杜琪峰和韦家辉联袂指导了多部娱乐性商业电影,诸如《孤男寡女》、《瘦身男女》、《钟无艳》。
虽然近年以《PTU》、《大只佬》连夺金像奖,但是随后的《大事件》、《龙凤斗》似乎乏善可陈。
我愿意把银河映像的创作团队视为香港电影中的独特一群。
即以杜琪峰为例,他出身于电视制作,在影视圈中摸爬多年,从影之后涉猎广泛。
于是,他对于诸多类型电影的规律和脉络驾轻就熟。
他知道什么片子拍成什么样会被什么人看,对观众心理了如指掌;然而更可贵的是,长期的套路习作不曾磨平他的创造个性,反而帮助他在类型之中另辟隙径,大胆创新。
除了早期少数特例独行之作外,我们很难把银河作品称为作者电影,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和着眼点始终在于传统题材以及市场票房;但他们在各自作品中无法抹去的独特风格,却又使得他们在众多港产电影中独树一帜。
天才而技巧圆熟的剧本,开放的思路然而统一的主题,配合默契的制作班底,以及对市场和观众最大的尊重,造就了银河映像今天的辉煌:立足于香港社会现实,兼备后现代姿态和东方美学神韵,开拓了传统港产警匪类型电影的新境界。
而与此同时,在大陆电影界纷纷讨论电影的艺术性和娱乐性、讨论如何拍摄类型片的喧哗中,我们重新审视银河映像的优秀作品,是不是会对自己有些帮助。
1.70年代,也就是杜琪峰导演入行电视台打杂的时候,香港正是鱼龙混杂,警察与黑道不分家的年代。
众所周知,那年代黑道朋友们热衷于影视事业。
高层靠电影洗钱,中层插手制作,而龙虎武师也往往是老大们的打手。
大哥们还饶有兴致地客串演出——遥想当年杜月笙,也是资深票友呢。
大概因为见多识广,杜sir电影里的黑社会既不是官方叙事中的大奸大恶,也谈不上”忠”与”义”,无非都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黑社会和警察,都靠着港人的精明劲儿,守着自己行当中那些不能明说的规矩。
2.杜sir利用路灯的锥光,把夜晚的尖沙嘴变成了话剧舞台,让两个小分队一明一暗地巡游其中。
小分队路过了一家又一家银行、超市,化妆品店。
在夜里,这些上班族们流连的机构都已熄灯拉闸,为夜行动物们让出了活动空间。
3.黑社会这些”化外之民”,信奉的是道上的不成文法和权力等级制度。
但辈分高,当大哥又怎样?
遇到警察序列中最低一级的军装PTU,照样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一切权力遇到国家权力,都只有被碾压的份。
游戏机厅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挑衅阿sir的寸头小子,正好拿来杀鸡儆猴。
4.警队也有警队的不成文规定。
展哥(任达华)带的B队一路上就在展示:帮同事平事,避开监控干脏活,(适当的)刑讯逼供,等等。
展哥精妙地掌握了逾越与规矩之间的平衡,肯为兄弟担责犯险,又不至于傻乎乎地把自己搭进去。
他在楼梯上手持电筒居高临下审视跟来的传令员,瞬间就判断此人可以接纳;把Kat(邵美琪)当自己人,果然Kat没有透露失枪的半点消息。
这等识人御人之术,真是惊人。
5.与魅力型的展哥不同,Kat姐能当上头头,靠的是坚韧不拔,心细如毫地干好每一项琐碎的任务。
在后巷发现肥沙的是她,耐心检查每一辆被盗车的也是她。
想必Kat的警队纪录是完美的。
另一方面,Kat也深知警队,不成文规定如果打破,也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失枪事件,Kat虽然摆出了强硬的姿态,但终究还是为肥沙让了路。
在女人受歧视的警队,她就是这么微妙小心地带着自己的小分队前进。
6.重案组女督察,平心而论,是个敏锐又尽责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唯独她和她的手下全场穿着笔挺的西装,与所有人格格不入,办起差事来又一板一眼,不懂”自己人要护着自己人”的硬道理,被避之不及等着看她笑话。
杜sir最后强行给她安排了个搞笑的结局。
看来杜sir虽然常穿西装戴领结,心还是属于底层大众的。
7.个个都是聪明人,唯有肥沙愚笨地过分。
不过在这荒诞巧合的一夜,让他交点好运吧。
在录像厅港片熏陶中长大的我常常对“庙街”、“兰桂坊”、“钵兰街”、“油麻地”充满了臆想,在我的脑子里,香港就是小马哥和兄弟们恣意纵横、浩南和小哑巴爱恨情仇的地方,结果江湖上跑了一圈开始挣钱养家,在半山看到上班族们认认真真等公车上班,在康山花园看到慈祥的阿婆带着小孙女在散步,在九龙看到兢兢业业的数码店导购不厌其烦地向你解释iphone的牛比之处,我才慢慢清晰了电影和生活的关系。
不管你把电影当作娱乐的商品还是表达的工具,冲突和解决都是你会用的套路,但是人和人的区别在于,有人认为两肋插刀的兄弟情谊是可歌可泣的、有人认为不弃不离的爱是惊天动地的、更有人认为网天罗地的巨大阴谋相当牛比的,但最后,你总会慢慢感觉到周围的点点滴滴同样惊天动地,所以当你看到《天水围的日与夜》,你会有相当会心的微笑。
不好意思,扯远了,但我想说的是,老杜也是智商相当高的人,他的克制和精致都是自然流露的,PTU系列是他的一个开创性的尝试,精妙构思的故事和写实的风格结合在一起,但我总怀疑这条路会越走越窄,从这个系列的后几部你就会明显感觉到写实和戏剧冲突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不可调和,故事雕琢的痕迹越来越明显,说服力越来越弱。
再跳出来看老外的套路,巴别塔、辛瑞娜、撞车、迷失东京,这些主流娱乐影片中写实主义的尝试给了人新的启发,确实你要有新的观察和对问题的梳理才会有新的突破。
总而言之,个人对老杜还是有所期待的,希望他不要落入我在香港人身上贴的标签——聪明事故、认真细致但缺乏......
片段:1:05:20-1:06:50内容:即将开始的结尾枪战戏之前,也是四组人马首次出现在同一场景中。
反黑组警长肥沙(林雪饰)约了机动部队何文展(任达华饰)见面,希望他四点钟不要去广东道巡逻,与此同时,另一组机动部队Kat(邵美琪饰)也到了,质问肥沙是否找回了丢失的配枪。
就在肥沙准备离开的時候CID的Madam张(黄卓玲饰)跟著跟着肥沙的车也来到此处想要调查肥沙跟这件事请的关系。
首先,在进行简单拉片之前,我们必须要知道《机动部队》中的香港警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警察或内地警察,他们在这部电影中被描绘成不公正、坚持结果主义(consequentialism)的普通人。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香港电影开始不再强调警察的英雄形象,而更倾向于塑造那些不那么理想化的、心理上和道德上有问题的并且不断与当下困难作斗争的人物。
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角色的动机其次要明确片中警察的概念1.机动部队(PTU):负责反罪恶徒步巡逻,大型活动的人群管理等。
片中何文展与Kat各带领一个小队2.反黑组(OCTB):有组织犯罪及三合会调查科,即常说的O记。
肥沙是反黑组组长3.重案组(CID):负责重大刑事案件。
片中的Madam张是这场案件的负责人
图片是来自 Madam 张的稍微仰视的视角,在这个画面中,冰室这一最具香港特色的场景构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每个人占据的画面空间有限。
机动部队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而且都在肥沙的身后和两侧,这说明机动部队此时是和肥沙是同一阵营,但奇怪的是肥沙在这个场景中没有退路,他的面前是 Madam 张,身后唯一的出口被 Kat 堵住了。
所以在这个场景中,Kat 是让他摆脱困境的变量,她的态度将直接改变故事的走向。
何文展则站在没有灯光的地方,整张脸都被黑暗笼罩。
这一个细节代表了他正在考虑是否听从肥沙的话不去巡逻。
在黑夜中,警察变得暴力,他们的真面目不再隐藏,他们的真面目是自我保护和自我防卫,也就是说,此时他已经下定决心置身事外。
还有一个细节,张文远(张满远饰)也站在肥沙的身后,但与他同级的 PTU 都是坐着的,说明他并不被接纳为这个团队的新成员。
他的位置离肥沙最近,如果肥沙真的想要逃跑,他也是最容易能够擒住他的人。
他处于中间位置,这就是为什么他脸上的光只照到一边,而不像何文展那样深陷黑暗。
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肥沙知道事情败露于是从Kat和何文展“锁住”的路逃了出去,Kat遵守了之前和罗莎的约定-如果四点之前还没有找到丢失的枪,我就向警方报案。
她的躲闪也间接明确了影片的主题。
此时,杜琪峰用手持镜头和慢动作来表达人物犹豫、紧张的情绪。
当肥沙成功逃脱,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变得更加明显,镜头从平视缓慢变成了俯视。
何文展坐着,Madam 张站着。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她是站着的,但何文展和其他PTU 队员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而 Madam 张则靠墙站着,仿佛在此刻她才是弱势群体,但她是上司。
同时,几个机动部队的背对着她,这也说明了这一场景 CID 与机动部队之间的”敌对关系”。
换句话说,Madam 张作为“侵略者“的出现打破了何文展、Kat 和肥沙之间的平衡关系。
整部电影其实发生在一个固有的抽象世界中,尽管是在我们都熟悉的香港这座城市空间。
在这个城市空间中,秩序和混乱是偶然和巧合的,人的行为是由个人品质决定的。
在这部电影中,PTU、CID、OCTB 也不仅仅是上司下属这种二元对立的简单关系,在这个黑夜世界中,团体的生存和自我保护才是目标。
何文展因为友情而选择帮助肥沙找到丢失的枪,而 Kat 不想惹麻烦,所以她选择了信守承诺。
“穿这身制服的人都是自己人”。
但全片只有 CID 没有穿制服,这就是杜琪峰留下的最简单的关系证据。
Bibliography“4. Lost in the Cosmopolitan Zone: Johnnie To’s Urban Legends.” 2009. In Hong Kong Cinema Since 1997: The Post-Nostalgic Imagination, by Vivian P. Y. Lee, 87–116. Basingstoke: Palgrave Macmillan.“4. Directed by Johnnie To.” 2007. In Director in Action: Johnnie To and the Hong Kong Action Films, by Stephen Teo, 101–44.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
《机动部队》与其说是一次丢枪后寻枪的冒险,不如说是男性在面对阉割威胁时的恐惧以及对此阉割威胁的想象性解决。
影片的以肥沙成功寻回警枪、机动部队击毙犯罪分子、重案组Madam张事后开了两枪以领功而告终,表面上是一次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警察同事间的和解和犯罪分子受到惩罚,实质上则是男权话语、菲勒斯中心主义的又一次胜利,女性再次被指称为菲勒斯的短缺者、第二性。
枪,典型的菲勒斯能指物,象征着男性引以为傲的阳具。
而肥沙的意外丢枪,则是男性所面临的一次阉割,枪作为阳具的能指从肥沙身上剥夺,此后肥沙甚至要买来玩具枪(阳具的义肢)以暂时掩盖他丢失警枪(遭受阉割)的事实,以继续作为一个警察、一个男性企图战胜阉割他的力量——马尾的手下。
同时,影片将肥沙对阉割的恐惧感移置为肥沙怕丢枪后影响到他下个月的升职的恐惧,因此他不愿意将情况及时报告总部,也不愿意让一个女性、机动部队的女警察Kat姐直接指称其遭受阉割的事实。
也正是因为肥沙在众人面前掩盖其丢枪的真相,希望私下里同黑社会交易以讨回警枪,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战胜阉割他的力量,将他曾遭受阉割的事实掩盖过去,才引出来后面一连串的事件,将机动部队、重案组、走私军火的犯罪分子、火并的黑社会牵涉进这个故事之中。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阻碍肥沙寻枪的并非马尾的手下——秃头以及被秃头解决了的马尾手下,甚至肥沙将马尾手下认定为偷枪的人也是一次误会,实质上作为格雷马斯行动素中的敌手、时刻妨碍着主体(肥沙)对客体(枪)的追寻的却是影片中的两个女警察——Kat姐和Madam张。
Kat姐先是主动提出将丢枪的情况告知总部,在展哥的的干预下而作罢;在中国冰室中,Kat姐毫不避讳传令员的在场而直接大声询问肥沙“枪找回来了?
”而Madam张在和肥沙同处一个画面的时候,肥沙往往处于灯光打光的亮处,身着黑西装的Madam张则处在阴影的黑暗处,二人的关系不言而喻;故事中Madam张更是通过肥沙无意间放到证物中的手机怀疑肥沙和大眼的关系,导致肥沙无法顺利开展寻枪计划——他在寻找着马尾的手下同时,还要躲避着重案组的追捕。
在影片中,菲勒斯的短缺者、男权社会中永远的第二性,女警官们有意或无意地揭穿着肥沙暗中找回警枪的尝试。
值得注意的是,Kat姐在call总台的时候,把自己称呼为“女警官”,她依然把自己指称为女性,一个菲勒斯的短缺者,一个阳具嫉妒者,一个投射到男性身上的象征阉割危险的阴影。
最后的枪战戏,肥沙、两组机动部队、重案组、报仇的秃头和被肥沙骗来的大眼、走私军火的犯罪分子、半夜行窃的小孩子最终集结在广东道,一番枪战后,邪恶最终受到应有的惩罚,正义的一方各取所需、各得其所,阉割的威胁也得到想象性解决。
在枪战中,肥沙一度愣在观战,而大眼和秃头的同归于尽,让他意识到他不可能从秃头出拿回警枪,他想要在一个晚上拿回警枪、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希望将成为泡影,他将永远作为一个丢失警枪而有罪责的警察、一个永远的被阉割者存于世上,这无疑是一个警察、一个男性的耻辱,因此他抱头绝望地叫喊,企图以这种徒劳的方式阻止这场将彻底把他指认为被阉割者的枪战。
这时Madam张拿起手枪准备向犯罪分子开枪,而犯罪分子反应过来的还击让Madam张的枪掉到了地上,她跌回到车里,而此后的枪战中,她无助地躺在车内啜泣,同时还将座椅放低以免车外的犯罪分子发现他。
在影片前半部分雷厉风行地指挥着重案组破案的Madam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枪,在这里同样是菲勒斯的能指物,在Madam张手上被剥夺,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在男权社会占据男性的位置的,也是不可能拥有专属于男性的菲勒斯。
值得注意的是,死去的秃头、大眼乃至犯罪分子们至死都未丢掉他们的枪——他们的菲勒斯,他们以一个男性的身份死去,而此时的Madam张只能弱小地蜷缩在车内,等待着作为拯救者的警察/男性的降临。
肥沙在一旁目睹了Madam张被打掉了枪,而犯罪分子被警察击伤,突然醒悟的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枪向犯罪分子射击,但是他忘了他腰间别的是一把玩具枪,这把无法打出子弹的玩具枪指称他为性无能者,其菲勒斯的义肢仅能在外观上作为一处生殖器官存在,却不能替代真正的菲勒斯,也无法让肥沙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真正的男性。
在犯罪分子发现肥沙拿的是一把假手枪后,没有警枪、没有菲勒斯的义肢掩饰其被阉割者身份的肥沙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性无能者,而仗着一把真正的枪、一个真正的菲勒斯能指物,犯罪分子对这个无法反击的性无能者穷追不舍,就如一只猫在玩弄着濒死的老鼠一样。
但是,肥沙在后巷找到了丢失的警枪,原来警枪的丢失是一场误会,他重新成了菲勒斯的拥有者、一个真正的男性,于是局势一反,犯罪分子被一个重新拥有警枪的警察、重新拥有菲勒斯的男性击毙。
耐人寻味的是,在肥沙得意洋洋地举着手枪回到枪战现场时(举起的手枪颇有唤起性兴奋的阳具的意味),他和Madam张的位置发生了对调,前面菲勒斯遭到阉割的他被掌有菲勒斯的Madam张处处掣肘,而这时他成为了站在Madam张面前的男人,骄傲地展示着他拥有的而Madam张所缺失的菲勒斯,这一镜头中二人的俯仰关系形象地传达了二人身份的转变——肥沙成了高高在上的男性。
在肥沙建议似地提醒Madam张打两发子弹以好领功之后,Madam张才捡起了被打掉的手枪朝空处打了两枪,这意味着只有在男性的允许下,女性才可以掌有专属于男性的菲勒斯,而且这种对菲勒斯的占有并非用于实际用途——Madam张并不能在枪战时用手枪开枪,而是只能在枪战结束后象征性地开两枪,这是在男性允许下的在男权建构的象征秩序和话语体系中的一次锦上添花的存在,以宣扬男权社会中的性别平等——假装Madam张也参与了枪战。
因此,之前“跋扈”的Madam张此时成为了男性的共谋者,她和其他警察练习着滴水不漏的证词,将这场枪战粉饰为一次巧合的事件,她最终成为了男权社会象征秩序的维护者,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其他警察/男性处获得用以收买她的忠诚的奖赏——开两枪来让报告更好看。
导致枪战的发生的导火索——肥沙丢枪——在这场枪战戏中也被发现为是一个误会,枪并非被马尾的手下拿走,而是肥沙摔倒时丢在了垃圾堆之下。
在这里,丢失手枪(麦格芬?
)被呈现一场误会,贯穿整部影片的肥沙面临的阉割威胁实质上被指认为并不存在的危险,枪自始至终都还在肥沙摔倒的地方,因此肥沙四处寻找马尾手下以找回手枪的努力显得如此的荒谬。
而观众在为肥沙提心吊胆了90分钟后,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暗自庆贺肥沙的一次胜利、一次男性身份的复归。
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完成了一次并无真正危险的冒险,现实中给男性投下阴影的阉割威胁的问题在影片中得到想象性解决,男性观众在这场精心制造的梦中完成了对现实中无处不在的阉割压力的释放而心满意足地走出黑暗的放映厅。
整部影片如造梦一般移置了菲勒斯中心主义的意涵,以一个寻枪的故事遮蔽了男性对阉割威胁的恐惧,却在最后的大团圆结局中将阉割的问题作了一次想象性解决,并将影片中菲勒斯的非法占有者——Madam张重新询唤于男权社会的象征秩序之内,宣称着男权社会中菲勒斯及菲勒斯的拥有者——男性的主导地位,这是一次属于男性的胜利。
《机动部队PTU》(2003)也许不是杜琪峰电影最好的一部,但一定是个人风格最突出的一部。
时隔18年再一次重温,惊叹那个时代的香港电影何其壮丽。
个人风格最突出,意味着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的绝对自我且独立,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认为说「最好的一部」也是成立的。
冷峻,酷;极简,锋利;暗黑,幽默;荒诞,深邃;反讽,娱乐;特立独行,恰到好处。
最大的戏剧张力在于,似乎在严肃探问,却又明明开了个玩笑。
最值得一提的是,全片无所不在的隐喻,制胜观后于余味,令人十分着迷。
让座。
如果整个影片都在隐喻社会潜规则,那么电影开篇的让座情节则是上下强弱之间等级较量的集中体现。
食客为马尾让座,马尾为肥沙让座,这是社会现实里人与人自然而然形成的心照不宣,然而心照不宣也有被打破的时候,因为一个巧合和意外,一点小小的失控,最终演变成城市夜幕下的大型当街枪击事件。
马尾和肥沙的表现让我们知道:出来混,低调是王道。
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看似被你踩在脚下的蝼蚁,哪一只是逆来顺受的大多数,哪一只是蓄谋已久暗藏杀机的反抗派。
而所谓的谁强谁弱,绝不是由饭馆里的呼声大小来决定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结局倾向哪一边。
看似不经意的三角构图,隐喻社会潜规则下的三足对立。
香蕉皮。
开始肥沙因为一只香蕉皮而摔倒在地,丢了枪;最后还是因为这只香蕉皮,在同一个地方再一次摔倒,找到了枪。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抑或导演也太会编故事。
这只香蕉皮,却是整个影片制造黑色幽默的反转呼应。
人生如戏,如大戏,总是带着惊心动魄和扣人心弦的重重危机,然而当你费尽心机甚至以身试法,最后发现那真的不过是一个玩笑。
我们仿佛可以想象,肥沙和一众兄弟的追命之夜,很可能是老天爷在天上消遣,随手扔了一只香蕉皮,而引发的一场世间风云。
为了失而复得保住升职你差点丢了小命,你那么滑稽是因为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从头到尾一副失魂落魄如同梦游的肥沙,活着好滑稽,一滑差点要了小命。
从头到尾一副失魂落魄如同梦游的肥沙,活着好滑稽,一滑差点要了小命。
夜戏。
90分钟的片长,12小时的故事,前前后后拍了3年的夜戏——全夜戏。
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酷的电影。
那么夜有什么立意呢?
夜或许是每个人内心的隐秘地带,夜可以让我们放松身体自由呼吸,夜鼓励我们将那些白天不愿见人的想法和企图统统展露出来。
凌晨四点,城市空旷无人,没有目击者,没有围观群众,没有公知和舆论扩散,只有人和人最赤裸的较量。
大量的长镜头,极度拉长的空间;人物的站位,高光和暗面的极其考究。
这时候你会发现,夜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舞台,镁光灯移动,摄影机多角度跟进,一个个角色粉墨登场。
所有的人物、道具、发生的事情,都将受控于灯光、动线、剧本的设定。
导演正襟危坐,一声action玩控着一场人间闹剧。
任达华从迷离的路灯下朝镜头走来,“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自己人,外面人会怎么看我们。
”这是一个演员置身于舞台时该有的修养。
骑车的小男孩。
在昏黄的街灯下,在长长的树荫道,在空旷的十字路口,小男孩漫不经心骑着脚踏车穿梭而过,他随心所欲,搞搞破坏,做点手脚,一不小心就让深陷故事台本里的人们惊慌失措。
他像一个诡异的符号,让舞台无懈可击的布景轻易地穿帮,让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告白于天下。
看似天真烂漫,往往隐藏着最深的危险;没有来由的荒谬存在,正是所有合理存在的无情嘲讽。
也或许他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另一个自己,那个高高在上却无比虚妄的自我。
当你在命运的无常里拼命挣扎,他在阴暗的角落里嘿嘿一笑,随后一蹬踏板,像鬼影一样消失在夜色。
他说,别抗争了,无论你怎样拼命,都无法挣脱命运的摆布。
小男孩让夜戏多了一丝诡异和恐怖,更充满戏虐和调侃的意图。
薄雾和白色的枪火。
堆满垃圾的大厦后巷,大排档的拐角处,漆黑的尾楼楼道,立着周杰伦演唱会海报的十字路口,比基尼朱茵大牌前的广东道……所有的空间和场景,在夜幕下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
当六方势力最终汇集在广东道,肥沙,阿展,琦姐,重案组,秃头和大眼,偷渡匪徒,他们使出自己的命运绝杀,以不同的方式,上演一幕幕超级英雄的震撼登场,抱头嚎叫的肥沙,吓到躲进车里的madam,举枪扫射的阿展和琦姐,迎面枪击的秃头和大眼,还有乱枪下不知所云的一众匪徒……他们各自扫射而出的枪火,迸发出无数的白色烟雾,顷刻间混入夜的薄雾,如同宿命的点缀,在高光的一刻间狂乱挣扎,最终熄灭。
长镜头屹立不动,冷眼记录下秃头和大眼的迎面对击,这一幕充满迷幻而迷人的宿命感。
两种结尾。
「国语内地版」肥沙:开两枪吧长官,报告好写一点,还有奖赏。
然后张帮办捡起枪开了两枪。
电影结束。
「粤语港版」肥沙:开两枪吧长官,报告好写一点,还有奖赏。
展哥:我是警长,编号7366,何文展。
现驻守警察机动部队B连第二小队。
张帮办:我是侦缉女督察,编号56472,张丽君。
现驻守九龙总部重案组。
肥沙:我是侦缉警长,编号7647,卢沙。
现驻守尖沙咀警区反黑第二队。
张帮办:于2000年9月15日,星期五,我调查当日较早前发生的一宗谋杀案时……展哥:大约凌晨4时,我与第一组警员巡经广东道时,遇见4名中国籍男子形迹可疑,于是上前截查。
他们突然反抗,并向我们开枪。
肥沙:我在休班时,途经广东道,遇上警匪枪战……张帮办:于是我参与协助,并开了两枪。
肥沙:当时,其中一名持枪歹徒逃走,我追至利群大厦后巷。
喝令停止无效,歹徒持枪指向我,我被迫还击,向他开了两枪。
展哥:结果,4名中国籍男子全部被击毙。
电影结束。
命运的无常,点到为止就是最好的表达;命运无常里的人为之作,为什么不多加一剂无情和嘲讽?
在坚持自我和向某电妥协之间,狡黠的老杜一笔删减轻松过审;然而两种结尾的对比,也许才是送给这个时代的最好的隐喻。
找的是枪,演的是人情 舒服,来回几张脸孔却把故事讲好了。
离不开导演编剧演员的有机结合。
而且我看杜sir的电影总能感受到一种黑色幽默式的宿命感,还有江湖味,即使挑大梁的几个演的都是cop。
有几幕很有趣,首先是开场肥沙在火锅店装逼的前置事件,是马尾带着四个小弟装逼赶走了红色花衬衫长发男。
长发被赶了两次,换了两次桌。
本质是一种丛林法则式的权L压迫。
(白>黑>普通人)
3.1.2由于肥沙太串(粤语:嚣张)了导致马尾的小弟忍不住用钥匙去刮他车,引发了一系列事件→门口泊车小弟见势泼了肥沙的车全是油漆(因为前面肥沙串门口泊车小弟让他做俯卧撑)。
由于马尾太串,长发被迫换了一次桌已经心有不满。
肥沙到来,他又被迫换一次桌,不满升级→临走捅了马尾一刀。
(而且从他接电话的语气来看,大概率也是捞偏行的)可谓是,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肥沙跟马尾属于有特权,且在面对冲突时,不知收敛的类型。
跟他什么身份无关,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对调过来还是会做差不多的事情。
这样的人容易“倒霉”,但说白了都是你心的投射。
吸引来的自然是这种故事情节。
其实任一人,收敛一点点,这个故事都进行不下去。
而这几个角色都如实地做自己,好戏开场。
至此,这一锅浆糊(江湖)开煮。
肥沙绝对是个有小聪明的人,不然也混不到这个位置。
看他买模型枪那段就知道了。
这个急智是可以的但是他绝对又是个粗心大意的蠢猪。
摔掉了枪,手机掉包了没发现。
这个人物很立体。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而展哥,是有厚度的一个角色。
我个人非常喜欢他。
看得清本质,做事也有手段,看得出众人平时是真心服他的。
首先是开篇众人在开死去同僚的玩笑,他严肃制止了。
这个人是有原则有敬畏的。
颇有日本黑道以前还信奉任侠精神的感觉。
他把琦姐准备上报肥沙丢枪的事情按了下来,因为肥沙准备升职了。
就算一半是人情,一半是投资。
他也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其次,他在游戏机厅对付马尾的老表,也是先礼后兵。
假意嫁祸让对方被迫听他的请求,发现对方不紧不慢不上道,就一直 刮小弟巴掌(让他把文身擦掉),既给老表这个大哥留了一丝面子(没有直接打他)也起到了压迫作用。
妙啊,穿着制服却做着最江湖的操作。
展哥属于有特权而自知的类型,也会有限度地使用特权。
本身并不带情感去做这些事情。
这一幕很妙他告诉被盘的黄毛说你是自己哮喘发作的,没明说有把柄,但对方很快心领神会说是是是。
“不想去的,自己决定吧。
天亮前帮不了他,算他倒霉。
”展哥有自己的原则。
人情是很重要的,不然不必要冒这个险。
但是有个限度。
尽人事听天命。
肥沙在冰室跟展哥碰头也有一幕很有趣,就是张帮办派过来监视的小伙子就是个刚入江湖的小孩。
三个人看着他,等他自己坐开。
最后展哥跟肥沙自己走到隔壁桌去聊事。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内心os:醒目点啦喂
内心os:……你老味而后张帮办来冰室找肥沙时,肥沙听到大眼找他时,他赶紧落跑。
展哥的同僚,同是队长的琦姐有一个侧到旁让路给肥沙逃跑的小细节。
真的很妙。
到这里,都是展哥的信用在为肥沙担保着。
也看出琦姐也是“大人”,处处江湖味。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切都是谈判,交易,利益,却又不止。
琦姐虽然戏份不算多,但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配角。
而且她真美啊!
虽然我之前认错把她说成了何超仪。
太妙了,这几秒钟
美美美!!!
邵美琪
“我说没拿你的枪你信不信?
”好家伙,秃头不愧是当大哥的,知道肥沙丢枪心急,先糊弄着肥沙帮他去刮仇家出来。
江湖江湖。
认为展哥把他们都拉下水了。
小伙子跟展哥在马路上的争执也体现出两种价值观的冲突
OS:“别搞我啦求求你们”说实话我看到这里真的笑出声音了,太黑色了,太好笑了未免。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努力拉着,那根线该断还是会断。
结尾一团浆糊过后,肥沙走过去跟被枪战吓坏的张帮办说的话。
可能是一夜之间经历了这种大起大落,但此时他不是坏人。
没有借势踩两脚。
短短两句话,道尽了人情世故。
跟开头的嚣张反衬,这个人物很立体。
“开两枪吧madam,报告好些一点,还会有奖赏”最后肥沙的枪根本没丢,还是那条巷子,那块香蕉皮,又摔了一跤。
开头播报同僚死讯是因为那个劫案,劫案的四个匪徒也在乱战中被击毙了。
衔尾蛇自动闭环了。
其实人觉得自己就是一滴水,在大海里面难以觉察,以至于忘了自己可是江河,小溪,瀑布,冰川,云朵,海洋,浪,海啸。
我们跟宇宙(本源)的关系大抵也是如此的。
它是最黑色幽默的编剧,最有才华的导演,也可以是千变万化的演员。
最重要的是,它是故事本身。
以后遇到糟心事的朋友不妨想想肥沙,想想就释怀了。
PTU英文名全名:POLICE TACTICAL UNIT。
警察机动部队的意思,因为他们统一戴一种蓝色的贝雷帽,所以一般又俗称为蓝帽子。
《PTU》完全是部个人风格的电影,杜琪峰从97年创办银河映像以来就一直在追求个人风格—黑夜、冷峻。
到这部电影为止,杜琪峰之前已经拍过《枪火》、《暗花》、《暗战》等经典影片,其个人风格已经非常诡异,手法亦相当独到,所以这是部非常精致的个人作品。
杜琪峰擅长用黑夜来塑造场景,黑夜不但衬托出剧情的张力,更有脱去白昼外衣的真实。
影片中的长街是“暗线”,路灯则是“亮点”,点线交错,光影闪处,光明与黑暗相互交错,近处的光明将会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而从黑暗中透出的仅是几缕微弱的光线。
一家黑夜中的火锅店,几个看似不相关的人上演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马尾一行嚣张跋扈,凸显出古惑仔的霸道;肥沙趾高气昂,彰显出权利的威慑;杀手不断让桌,反映出平民对于被欺压的无奈忍让。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米虾,轮流的换桌将这一现实赤裸裸地上演。
但命运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生活中的角色是经常互换的,谁又能想到下一时刻命运的天平会倾向哪边。
相同手机铃声的不断响起,犹如战歌的奏响,预示着命运开始无常。
果然,杀手果断干掉马尾,扬长而去。
肥沙得意地出门之后,却被马尾的手下恶整了一下,而且还丢了配枪。
恶虎变成了病猫,就是变成了病猫还死撑面子;但当展发现他的配枪丢失的时候,肥沙才意识到“权利”丢失的严重性,自己犹如斗败的公鸡低头哀求展帮忙。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帮忙的,这里的人性层次被清晰地展现出来。
Kat是一个很冷漠的队长,开头那句“能够平安回家就好”,很明显她代表着大多数人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价值取向。
但她却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她对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分得非常清楚。
分得太清楚的人往往比较死心眼,处理事情的灵活度不够强。
另一小队的队长展却是一个深谙关系法则,遇事灵活多变的人,“天亮前找不回来你再向帮办报告,”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穿上制服就是自己人”这句话的含义,制服是权利的象征,大家的权利都是唇亡齿寒的,更重要一点就是权利可以增值。
在白昼的外衣完全脱去后,人们的真实面目暴漏无疑:冷酷的张帮办将卧底猫仔整得欲哭无泪,狠毒的秃头将马尾的几个手下赤裸裸地关在笼子里,几个恐怖的劫匪欲在今天凌晨4点逃路。
下一刻永远是未知的,黑夜依然是深沉的。
点线交织的黑夜中,两支机动部队犹如幽灵一样在街上游荡,一明一暗,变化莫定。
展小组是不守规矩的人。
在游戏机室,对挑战权利的阿蛮手下冷静施暴;对于线人,机动部队脱去鞋子首先就是一顿暴踢,动作如此娴熟,肯定是惯例;在旧楼里,对着一群哭泣的姑娘,他们并不过多细问,只想了解与自己有关的问题;为解决同僚问题他们不择手段,显然他们不是好警察,但这却是客观现实。
Kat小组依然在循规蹈矩地巡逻着,一队人巡逻到广东道的时候,却发现有些车子的车窗玻璃破了,车子的告警响个不停;他们决定停下来暗中查找原因。
是巧合还是宿命,当他们发现这仅是小孩子偷些零钱的所为时,大眼的突然到来却引起他们的注意,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秃头也到了,还有……一心找“枪”的一组人费尽心尽却找不到枪,漠视此事的一组人却误打误撞,世事难料,命运无常。
“4点钟广东道”!
广东道—香港主要公路干道之一。
这里的寓意是,多条支线将在4点同时汇聚到这条主线上来。
这种手法是杜琪峰的独门绝学,杜琪峰已将此招练得出神入化。
机动部队、黑帮、劫匪、重案组全都戏剧性地撞在了一起。
对于这一点,并不是生拉硬拽,前文已作了很多铺垫,线与线之间并不是隔离的,而是相互牵着的,“4点钟交枪”、“4点钟大眼会走广东道”、“4点钟船会来”,所以支线都汇聚到主线上去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剧中每组人对于这种不期而遇是完全惊讶的,肥沙、Kat小组、大眼、秃头、张帮办、劫匪、展小组,每组人只是单纯地想做自己的事,但谁又能想到命运是如此恶搞,竟将大家都拉到了一起。
屏气凝神,大战一触即发。
结局,一帮人拟好“精彩”的报告后,车子驶向远方的黑暗之中。
这时偷零钱的小孩骑着车子驶向镜头。
事件的真相永远被湮没在黑夜之中,而我们所看见的只是被黑夜漂白过的光明。
黑暗与真相往往就是一个意思,而真相从来只有少数人知道,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有些真相我们不需要知道的。
当我们看到事情的真相时,可能我们已经处在黑暗之中了。
杜琪峰在银河映像的十年形成了他独特的影像风格,即使过了多少年,你还依然能记得PTU的阿Sir们身穿制服,浪漫地踱步在香港的夜景中。
这种风格一脉相承,和早几年的《枪火》出奇地相似,只是把主角从阿Sir换成了黑帮雇佣的保镖。
即使在多年后,杜琪峰想要摆脱这种风格,寻求一些变化。
但这几年的杜Sir却早就是我心中的巅峰状态了。
如果说《PTU》拥有千禧年后最好的香港夜景影像,一点也不为过。
前两天看到室内滂沱分享修复的蓝光截图,美的不可胜收。
摄影郑兆强和杜琪峰从99年的《枪火》和《暗战》就已经开始合作,影像风格非常合拍。
他们创造了一种夜景中的聚光灯般的效果,黑夜好像是一个舞台,戏中的人物轮番上台舞蹈。
灯光打到他们脸上,观众几乎能感受到角色们的呼吸。
原po:https://www.douban.com/people/ElephantBoy/status/2522561668/配合着安静的黑夜以及远处一点点的白噪音,杜Sir创造了一种迷人的张力。
就像是西部片中决斗的牛仔在拔枪射击前的那个长长的瞬间,你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某一方就要血溅当场,而悬着的心却一直不能放下。
《PTU》中有许多这样曼妙的时刻,不论是任达华一行迈着舞步搜查废楼、马尾和林雪在餐厅相爱相杀、还是结尾处几波人马的最后冲突。
最后释放的时刻已经没那么重要。
也是得益于香港有那么多好演员,杜Sir的群戏导得非常漂亮。
那么多角色需要铺陈在短短的90分钟里,对白不多。
演员们用精确的表情、简短的对白、细微的动作勾勒出许多立体的角色。
这里的人物塑造,不用去告诉观众每个角色的前世今生,而是独独在这个浪漫的夜晚,在这个镜头路过的片段,就已经足够了。
1997年,杜琪峰联合监制韦家辉,编剧司徒锦源,游乃海,导演游达志共同成立银河映像,它的出现后来会成为香港电影史上辉煌的一章,1999年银河映像推出充满杜氏个人风格的《枪火》,彻底征服了香港金像奖以及台湾金马奖的评委与影迷,一举摘得金像与金马最佳导演的桂冠,确立了银河映像在电影圈的地位, 2000年杜琪峰带领银河映像入主中国星集团,开始在商业与个人风格之间飘摇了两天,拍了一些诸如《我左眼遇到鬼》《钟无艳》《百年好和》之类的纯粹为了迎合市场和票房的电影,我想那个时代的杜琪峰是压抑的,沉淀压抑许久的情感在终于要爆发时的力量是强大和惊人的,《机动部队》就是他回归个人风格的一部电影,它也终将成为银河映像的代表作之一,作为一个导演,能够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去拍一部自己想拍的电影,杜琪峰是幸运的,作为影迷的我们又一次能够欣赏到如此风格肆意,冷峻,张力无穷的电影来说,我们是幸运的。
首先说电影的空间和时间,故事发生的时间明确,晚上7点到凌晨5点,空间主要是香港的几个街道,小巷的外景,加上火锅店,冰室,几个混混的藏匿处以及秃头关押别人的地方几个内景,简单而又浓郁着纯正港片的味道,由此可见,并不是场面多奢华,投资多巨大,特效多么先进就一定是好电影,它可能会增加电影的空洞和浅薄,我始终认为人物性格和命运永远是一个影片中最生动的情节所在, 有意思的是,影片首尾相照应的一个情节,肥沙丢枪和找到枪都是在同一个小巷子里,而且两次都是被同一个香蕉皮所滑倒的摔倒在地上的,从第一次被滑倒那一刻肥沙就像做了一个惊险刺激的梦一般直到第二次滑倒找到枪才如梦初醒,导演对人物的刻画和描绘从很多细节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肥沙的粗暴,要面子,粗心大意和那种小人物的得意,都在影片中有所体现。
以静致动杜氏风格一男人间的情义和简短的台词 杜的影片的台词都很简短,但总是能从侧面演员的神态动作气韵以及剧情张力中说明很多问题,就像影片的开头,火锅店那一幕,老板不断的道歉安排几个人物的坐位和上菜顺序,生动鲜明的表现出几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冷峻而又充满力量,呈现出很强的剧情张力,一句话“穿上制服就是自己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那份情义已经表达的足够厚重了,游戏厅那场戏,为逼迫马尾表弟给马尾打电话,不动声色的在马尾表弟烟盒里塞进白粉,威胁他,不停的扇刚开始挑衅他的小弟,以刺激他赶快打电话,“能谈谈吗”“打电话给马尾”“什么东西这么脏”“摸掉它”“谢谢”语言简练,语气平静,却又杀机四伏,让人不容拒绝, 去四楼寻找四个小混混那场戏,更是精炼,先是任达华一个人拿着手电筒独自上楼,其他兄弟与他有些隔阂,觉得这样拼命不值,在楼下等着,后来任的灯光离他们越来越远,有位想跟着任学东西的小兄弟跟了上去,学着任的动作,颇为有趣,再后来其他的兄弟也开始陆续的上楼,一句话都没有,一个转身,一个回头,一个眼神,我们已经读懂了一切,情义在每个人的心中流淌,这是我看过任达华演的最棒的一部戏,他把人物的神蕴,那股劲,那份情义演绎的天衣无缝,戏外的他说,他甚至彻底爱上当警察了以致于不愿意脱下制服,他太投入了。
二 夜戏 光线与枪 杜曾经对外讲过,他喜欢拍夜戏,凌晨时分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为拍摄提供了很大的方面,但我想更多的是因为杜更喜欢安静的环境,他很善于利用夜晚路灯的光线来表现一个人内心复杂的变化,根据灯光设定演员的站位和走位,路灯使黑暗处与光明处形成强烈的对比,有很强的艺术效果,杜的片子要仔细看,看细节,机动部队在去游戏厅时先拔了监控插头,在小巷中踢人的时候先脱了靴子,打完后反复叮嘱是伤者自己气喘发作,踢了那女人一脚,让其抹去身上的脚印,不留下证据,表现机动部队的干练与谨慎。
老杜电影中表现枪战同样很精彩,演员掏枪的动作,握枪的姿势,无不让人觉得酷极了,枪战场面的设计尤为良苦用心,可见导演的匠心独运,从枪口中冒出的蓝烟在夜色中尤为真实和好看, 三 固定的班底 老杜有着自己的御用演员,这些演员都是老戏骨,或者说在与老杜合作的过程中磨砺成老戏骨,他们是任达华,吴镇宇,黄秋生,刘青云,林家栋,林雪,张家辉,张兆辉,张耀杨,王天林,香港有这么多棒的演员,老杜是幸运的,这些老戏骨遇到老杜这样的导演,潜力得以最大的发挥,如此来说他们是幸运的,如今香港很多导演都北上发展了,老杜还留守在香港,那样隔一段时间又会有老杜导演他们主演的电影面世,如此说来我们是幸运的。
是一个晚上的故事,看着挺有风格的,不错不错。
故作深沉,不好玩
概念和剧本不知道哪个先行,也算是不落俗套的搭配,即使放在现在虽然做作,但也比内地的那种“荒诞”喜剧的类型要好,很多场戏确实没有那么耐看,暗涌的部分也很依赖演员,这部里的演员大多数时候都很用力或者是完全不用力,没有王家卫那一套表演很难撑起来,比起实质,它更像是撑起来一种香港电影的氛围,几个人就那么在街上有序又心事重重的走着,却走出了浪漫疏离之感。
一群人持枪对射看起来好傻,都不带躲的。
动静之间的强大张力 时间还嫌稍长
电视上看的,已经没啥印象了
“将权力等级关系视觉化,用人物的位置空间变化表现权力的颠覆与重定位。”
这是在讽刺吗,没看懂,把香港夜晚的街道描绘的有些可怕
这时候的杜琪峰还太年轻,叙述故事的能力和节奏都掌握的不太准。感觉就像一张狂的装B青年,每个镜头都在说:喂,你看我屌不屌
太丰富了,各种意义上的丰富。不仅有堪比科恩兄弟般的机缘巧合、黑色幽默编织而成的叙事迷宫(特别是对“联系”的建立,用小细节创造大转折、用局部的拼出整体的),场面调度更是形式感的尽善尽美,浪漫的、庄重的、炫目的、惊心动魄的,而在此之上呈现出的是一个荒诞又立体、诙谐又严肃,有情有义又晦暗无比的社会剖面。
印象深刻的是开端让座的部分;还有任达华抽打小手下时那个不动声色的狠劲儿。
完全符合個人對於的好劇本定義 起承轉合流暢好看沒有廢角色 對白簡潔有力不需要廢話 多線最後匯合反轉再加個耐人尋味的結尾 剛剛好 攝影營造出來的延伸感極強 加上站位簡直了!然後燈光也實在太讚了!總之就是一句話 完美!
他们又趁人在饭店吃火锅时候找茬、巷子打人,事后去游戏厅打电动。机动部队我很少看,就像美国兵车、飞机里或太空舰里的景象。空楼、老电梯,把成年男人扒光装狭小铁笼子,车泼油漆。逼仄的、夜晚城市中,寻找肥沙那把丢了的手枪,和其他案子、矛盾牵扯到一起,在凌晨,贴着周杰伦《八度空间》的巨型海报的路口,各方势力对峙,互枪击,愚蠢但直接
画面很棒 ..... 故事就有点无聊... 大概劳资不会欣赏... 不要喷我~
配乐太烂。剧本不错,戏剧性比较强。可以体会到导演本来打算学好莱坞拍黑色幽默+紧凑剪辑,但无奈缺乏幽默感,只剩下黑色。东施效颦了属于是。
看似错误复杂的多线叙事,其实登场人物的价值观都很单一。印象深刻的是,杜琪峰的警匪片都不是靠动作,而是以“静默”取胜。人物台词很少、少有追赶取而代之的是形式美的站位(我最喜欢这一点站,太帅)、大量夜景和深蓝色低照明、心理的生死博弈、舒缓的摄影机移动和慢镜头等等。整体来说,浑然一体的杜式风格,但又感觉有些地方过于匠意。3.5
几条副线不断汇集到一起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交织在一起,超乎所有人意向的结局,意料之外的结局,却获利了所有人。林雪的寻枪、任达华的义气、CID的介入、美琪的巡逻,这是头重脚轻的一部电影
一夜寻枪,人生无常。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七上八下。永远宿命的故事,走向让人应接不暇。警局潜规则,道义摆中间。在这个处处受限的世界里,最好不过畏缩的浪漫主义。把真相收拢,社会才能运作。林雪自带黑色幽默。大师级站位和用光。四点钟广东道上的枪声和血浆。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灰色地带。
受不了杜琪风动不动就来个长时间枯燥的镜头了
最后那一场枪战,相当之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