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点,我们只是凑巧都生在这里。
"作家归乡,西班牙语,两个小时的纪录体——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部带着"睡眠片"标配的电影都不足以吸引人,但几乎是从一开始,《杰出公民》以一种近乎无意识任其发生的幽默感贯穿始终,而其中蕴含的人情冷暖与文化隔阂又在不断揭下一些人们平时视而不见的伤疤。
影片开始,作家归乡的汽车抛锚只好在路上过夜,为了取暖烧掉了自己的书,司机还用他的书来上大号——这似乎是个前提,暗示故乡是个作家一切后天习得的行为准则都不适用的地方——它简单原始并近乎粗鲁。
作家继续遭遇着冲撞和煎熬——在礼堂看完粗制滥造的欢迎影片后,他被拉上消防车游行,被拖进恶俗的电视节目,被路人用手机跟拍,老友呼喊着他的小名Titi和他拥抱……但他似乎都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宽容。
然而故乡却更加变本加厉——开着皮卡到处打猎嫖妓的旧友,擅长学阉公猪叫声的年轻男人,用道德绑架请他吃饭和捐款的乡亲——甚至作家去游历现在已经是理发店的故居,而老板冷漠地嚷着"我们已经打烊了!
"……尽管有戏剧夸张,但这种归乡的尴尬几乎是无国界的,在游子眼里,故乡时常洋洋得意地用粗俗对抗知识,用暴力炫耀无知。
而不失激烈的政治辩论也成为影片中对立最强的冲突,当作家评出的画作被替换后,他摘下"荣誉公民"的奖章说:"在非洲草原上一些民族的词汇里没有‘自由’这个词汇,因为人们每天都是自由的。
反倒是每天把自由挂在嘴边的人最不自由。
"此语一出,就成为了作家叛乡的佐证,他亦成为众矢之的,从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叛徒。
尽管《杰出公民》也有着一些常见的设定,比如灵感枯竭的作家,比如嫁给家乡好友的旧情人,但在片中作家与故乡的人与物,并不是简单的游历和伤怀的平行关系,而是立刻掀起了丰富的实质瓜葛,直至最后作家险些丧命。
实际上,大多数影片中作家的形象都是封闭而停滞的,他们往往是精神甚至物质上的完成者,文弱谦和的外表下往往有着一颗孤独桀骜的心脏,他们有着不切实际的批判倾向,对于弱势群体又保持着有底线的宽容;他们将这种矛盾的特质在影片里层层叠加,直至难以承受,比如《乡愁》。
而《杰出公民》最"杰出"的在于,作家Daniel Mantovani的本质和动机带有一定的弹性和变量,并且有着开放式的延伸。
从开始时已经五年没有着笔的作家突然一改态度,决定独自赴家乡之约,就暗示着他原本就可疑的动机;接着作家居然放下一切原有的忌讳,几乎是无条件和乡亲打成一片——由于遭到作家差评而大放厥词的画家协会主席,看似是到处滋事报复,实际其谩骂的核心观点却耐人寻味。
最后随着作家同名新书《杰出公民》的出版,观众也无法确定整部电影究竟是作家的亲身经历还是虚构之作,或者两者交叠的部分各占几成;作家指着左胸上方的伤痕——"它有可能是骑自行车的摔伤,也有可能是枪伤",随即早已换上时尚的白色眼镜的他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笑容,影片戛然而止。
更进一步,影片的话题开放性更不只是停留在故事的虚构与否,而是将全片始终无辜被动的作家打开一层新的维度,并且在这层维度中,观众仍然不能确定作家的思维结构,究竟带着榨取故乡最后一次价值踏上归乡之旅,还是经过一番与故乡生死交锋后放下了心结——并且更深,刺透了艺术创作者地域性与世界性写作相结合的灰色地带,那里埋伏着叛逆和背叛难以分辨的动机,指控与被指控的相互转换——这也是影片最令人着迷的地方。
电影中也加入了一些出色的表现主义心理描写段落。
当作家感到故乡危机四伏,他梦到所有人都端着枪,态度可疑地望着他;当他在越野车上被好友绑架,影片则选用了心理导览式的手法,将作家的心理纠葛对象一一呈现。
水塘中死去的红鹳这个意象前后反复出现三次,这种群居且能跨洲迁徙的大型涉禽几乎是作家心境和命运的最佳暗示。
你年少时离去的勇气是否足以支撑到两鬓斑白?
当我们背井离乡后,乡土又究竟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以随手拈来的话题,一些自嘲的素材?
一组被粉饰浮想的意象?
让人不安的底牌?
是你最熟悉的陌生之地,你无法也不想接近的灯塔,你遮遮掩掩的灵魂驻地?
还是褪去的壳,遥远的炉火,既定的方法论和宿命,将被捡拾的纠葛,燃烧的冰块,刺手的感伤,在耐心等你归来的洪水猛兽?
——2016.9 于丽都岛 原刊于《电影世界》2016年十月刊原文见“独立批评” http://t.cn/RTJprvX
我们的故乡萨拉斯这几年拉美常常会冒出一些看上去很独特的电影,如《荒蛮故事》、《来自远方》、《追捕聂鲁达》、《安乐乡》等等。
它们虽然不像之前的《上帝之城》、《中央车站》那样被大多数影迷熟知,但每一部都有出彩的地方,而且在故事、制作、表演、内涵各方面都很均衡,有某种文化上的自信,看上去不太像发展中国家的电影。
中国八十、九十年代也出现过一批这样的电影,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阿根廷电影《杰出公民》也是一部这样的好电影。
它的译名和海报都会让人误以为这是部政治正确的好莱坞正能量片,其实和这个不沾边。
很多网站也会把它归类为喜剧片,它好像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喜剧片,但它确实很好笑,隔几分钟就会被逗乐一次。
这样态度不严肃的电影往往不会得到中老年严肃影评人的认真对待,但大多数看到这个电影的中国观众都能深刻领会到影片的精髓,如果给这个电影取一个中文名《莫言回高密》,将理解的更深刻。
影片虚构了一个生活在欧洲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阿根廷作家丹尼尔,他和那些真正获得诺奖的拉美作家相似,作品从故乡萨拉斯汲取营养,早年的经历成了他文学创作的源泉。
故乡让丹尼尔成名、获奖,有了财富。
但丹尼尔是个有棱角的作家,他的作品不是那种《谁不说俺家乡好》、《家乡美如画》风格的,他的小说具有猛烈的批判性,故乡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多少有些尴尬。
故乡的人对丹尼尔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觉得丹尼尔是萨拉斯的骄傲,他让全世界知道了萨拉斯这个小镇;另一种觉得丹尼尔是萨拉斯的耻辱,他专门写故乡的落后、愚昧、丑陋、阴暗的一面,以此博取西方世界的欢心。
我们这里很多创作者似乎也都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比如贾樟柯、娄烨、姜文、莫言、早年的张艺谋……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丹尼尔四十年没回萨拉斯了。
获得诺奖后,丹尼尔的生活完全被各种讲座、签售、会议打乱了,几年没写出新的作品。
有一天他收到了来自故乡萨拉斯的一封信,小镇要颁发给他“杰出公民”荣誉勋章,还邀请他回去上课、画展评委、参加自己雕塑的揭幕仪式。
他答应了,接下来开始了回乡之旅。
去小镇的途中,接他的司机抄近路导致车爆胎,他们没有手机,只好在野外等待第二天有车路过。
丹尼尔撕掉自己的书生火,司机也撕掉几页擦屁股。
到了小镇后,故事开始变得愈加荒诞。
镇长要照顾到所有尊敬丹尼尔的单位,安排消防队接丹尼尔去讲课,让他和镇上的选美皇后一起站在响着警报的消防车上;接受小镇电视台的采访,问了三个问题,第三个问题是问口渴时喝什么,主持人马上拿出小镇的土特产饮料,为饮料做广告;一个中年男子说自己的爸爸是丹尼尔小说中一个人物的原型,非要拉丹尼尔去吃饭;曾经的朋友娶了丹尼尔的初恋,向丹尼尔炫耀生活的美满;听课的女读者闯到丹尼尔的房间,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她其实想让丹尼尔帮她离开这里,后来丹尼尔知道她是朋友和初恋的女儿;做画展评委时,把小镇艺术家协会负责人自己觉得画的很好的画淘汰了,得罪了他;一个残疾人的父亲来问丹尼尔要钱买个好轮椅;小镇为他塑了石像,但完全不像,后来还被泼了墨;娶他初恋的那个朋友邀他晚上出去打野猪,他中了枪……影片又加了一个意外结局,这些破事被丹尼尔写成了书,故乡又一次出名了。
电影里的这一大堆配角都活灵活现,几乎每个人都能让观众记住。
导演还加入了一些丹尼尔的想象,这些人都像鬼一样站在路边,拿着枪,用不解又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有些夸张,但大多数把父母、发小、大姑大姨的朋友圈都屏蔽掉的中国观众完全能够理解导演要表达什么。
萨拉斯、萨拉斯的这些人和丹尼尔的矛盾一点点的暴露、升级、积累,这些矛盾推着剧情往前发展,一直到爆发。
崩溃的丹尼尔说,若你们大家继续这样下去,我行我素,那么这个地方将不会有丝毫改变。
导演像片中的丹尼尔一样给世界展示了精神凋敝的故土,但他不是以那种居高临下的知识分子立场来讲述或者评论,而是以最通俗的口吻来讲故事,这个故事甚至可以吸引到被“批判”的对象。
但千万别认为电影能改变什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观点才是最正确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故乡“萨拉斯”。
原载《晨报周刊》403期
打开《杰出公民》纯属意外。
在自己的“想看”片单中躺了200多部片子,最后思来想去,想看轻松点的片子,挑了部喜剧片,就是这一部。
于是发现自己再一次被分类骗了。
【从来不看剧透的我挑片子只看类型+口碑】当然,它其实就是讽刺喜剧,只是一点也不轻松,偶尔只是让人觉得可笑。
影片是一部很好的电影,但注定是小众。
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家,某天做出决定回故乡参加“杰出公民奖”的授予。
纪录体+小说式的展现,故事性不强,所以注定不是“好看”的片子,而是“耐看”的片子。
看完之后,只让人觉得心头一颤,后劲很足。
“我的故乡——萨拉斯,我书中的主人公,他们永远无法离开;而我,也永远无法回去。
”功成名就的大作家丹尼尔突然决定返乡。
返乡后的各种小事形成了整个影片的核心。
一开始返乡,遭到的是各种与欧洲生活方式完全不同的冲击。
回去之后,为了配合家乡消防队精心准备的表演,被拉在消防车上游行;走在路上会被围观的路人一路跟拍;被安排参加恶俗的电视节目;还有莫名其妙的老乡来认亲,自觉领走作品中的角色——“我父亲就是你小说中的骑自行车那个男孩的原型……”;小镇的粗鄙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这个作家面前。
当然,故乡里出了个大名人,这些事情对于这个名人来说基本是无法避免的。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众多网友不约而同想到的莫言和高密故乡的关系。
莫言获奖之后,默默无名的高密也开始备受瞩目,莫言也成为了他们家乡的品牌,以往门可罗雀的莫言文学馆在莫言获奖后,参观人数翻了10倍,高密人也从“诺贝尔事件”中看见商机,开始兜售跟莫言有关的照片等。
大家的关注点从来不在于文学,也和那个作家本人没什么关系,他们在意的,只是那个人身上的名利。
然而,这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接下来影片展示的价值观冲撞将小镇人民的闭塞,愚昧,守旧表现得更明显。
有老乡直接到酒店找到丹尼尔,希望他能给钱给自己的儿子买个轮椅。
因为“这点钱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典型的“我穷我有理”的思维。
娶了自己前女友的老同学,因为嫉妒而各方面秀恩爱,带丹尼尔去酒吧展现自己的男性吸引力:“这酒吧里每个女人都跟我做过20-30次,我觉得男人就应该出去玩完之后回家还有个女人等着你……”,最后还想通过猎枪来展示自己的威风。
当然,最典型的一个代表是绘画比赛的一个博士。
因为丹尼尔让他在这次比赛中落选,于是恶意中伤丹尼尔。
他谩骂的核心内容是:丹尼尔是个叛徒,离开故乡40年都没有回过。
并且他还打印出丹尼尔作品中的选段来佐证他的观点,说作品中是各种影射,破坏家乡形象等等。
影片中的一个细节是,一开始来听他讲课的人很多,但他问有没有人提问时,只有一个人有问题想问,说明听懂他的人很少。
之后第二节课,第三节课……来听他讲课的人越来越少。
于是在最后,他在画展上说出了他对文化和自由的观点后,老乡们都一致认定这个人是叛徒。
他在画展上的慷慨陈词,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听懂;当他在讲课时,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多写一些美好的作品”时,就注定了他的努力是没有作用的。
就像毒舌电影给这部影片的评论:“知识分子想要唤醒民众,民众却执意装睡。
”老乡们的价值观,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任何区别。
愚昧、盲目从众、毫不掩饰的自私和嫉妒心、盲目地否认和他们不一样的价值观、盲目地一致对外,讨伐他是个叛徒……这种闭塞的价值观其实每个大城市,每个国家都有,只是小镇里的这样的人会更集中。
就像一则新闻报道里,一个中国农民参加节目红了之后,回乡后许多人找他借钱,不借就是忘恩负义。
还有最明显的,我们国家的微博村。
一个大V客观地说自己故乡有哪些不足,被来自各地的老乡群起而攻之,说他“地域黑”;还有之前的杨振宁回国事件,互联网上充满了各路评价,甚至还可以给这些恶评分个类了,比如“回国养老说”——杨振宁真是精啊,回来养老了;最好的科研生涯留在国外,老了回来找尊敬来了;快踏进棺材了回来享受老干部待遇……民众们不关心他在物理学上做出了什么贡献,只关心听来的各路八卦和谣言。
对于杨振宁来说,祖国是他的故乡,也可能就是他的萨拉斯——一个充满荒诞舆论的故乡。
影片要表达的还远不止这些。
一个离乡那么多年的作家,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回乡?
他说过,逃离那里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改变主意想回去看看?
故乡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灵感之源还是当作素材?
影片中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虚构的?
就像他最后拉开衬衣指着伤口反问记者的那段话。
真真假假重要吗?
没有真相,只有各人的解读而已。
这部电影或许是回答了我对于曾经有幸读过、看过的现实作品的一个问题。
这些作品的真实性究竟如何,那些震撼人心的故事和情节哪些是作者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文字描述力所真实记录下来的,哪些是大刀阔斧改编后的映射,哪些又是完全来自转瞬即逝的灵感。
一个简单的作家返乡记,前半段的故事叙述的像是现实里随处可见的情景--功成名就的伟人回到落后的故乡,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被完全陌生的人当做吉祥物一般高高捧起,每个人的嘴里充满赞美洋溢之词。
随处可见的跟随和偷拍,所有人把自己与作家的一面之缘当做值得吹嘘的话题。
这一切在现实中再正常不过。
但是随着进度条的拉进,故事的戏剧性开始展现出来,人物的行为渐渐变得荒诞,大众的态度开始转变,从尊敬到不敬,从不敬到疯狂。
作家称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逃离了故乡。
影片始终在强调作家的写作灵感来源于故乡,但他的每一个故事总是将这个小镇描述得丑陋而悲哀。
那么问题来了,人们将他称之为叛徒,到底是因为他逃离了这个无知、愚昧、暴力的罪恶故乡,还是因为他扭曲了现实,把淳朴温馨的小镇包装成“艺术家与其不幸出身”的惯用套路来讨好现代审美。
小镇之旅进行到结尾时,人物的行为已经变得荒唐而疯狂,童年好友呈现出怪诞的姿态,在去打猎的路上,每一个与作家发生矛盾的人用近乎呆滞的目光在街边凝视,而旧爱、司机、女学生这些美好的人却不见踪迹,这一幕明显带有超现实的手法,如果故事中的荒诞正是如同这一幕一样,只是作家的编造,那么对现实的写作则是极大的讽刺。
作家给自己标榜文明和高尚,将20年的故乡见闻包装成落后的悲剧诞生之地,他也值得被人们称作“叛徒”,在灵感枯竭、创作停止之际再次消费故乡以取得文明人的认同。
但是如果所有的曲折都是作家亲身经历,且用艺术加工过的呢。
作家肩膀的枪伤仿佛是证明他惊险历程的证据,那么这就是一个故乡对作家进行毒害的故事。
在作家人生的前20年小镇蛮横地侵染作家的精神,所以他成为那个逃离无知的叛徒。
而在归乡之际被小镇的恨意吞噬。
这种恨意来自于嫉妒,对作家身上他们永远无法接近的荣誉的嫉妒,对作家文明、高尚的品质的嫉妒。
这些都是没有结果的争执,因为无论选择哪一种观点,都既缺少足以让人信服的证据,又存在明显的漏洞。
这部电影将小镇之旅按照作家新书的形式划分为五个章节,如同直白地告诉观众--你所看到的,都来自作家自己的讲述。
就像《看不见的客人》,你认为你认为的就是你认为的。
这让整部电影和新书一样,作家打破第四面墙,直面镜头面带微笑仿佛在诘问观众:在我的故事中,你会信多少?
电影或是文字,亦或是其他蕴藏精神内涵的艺术,只有诠释,没有真相。
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每一组成部分都是艺术家精心设计雕琢的,所以添不得一笔,减不得一笔,改不得一笔,否则,就不再是同一件艺术品了。
本片的西班牙片名和英语译名皆为《杰出市民》,这是导演刻意安排的——本片的主旨就是围绕着“杰出”和“市民”这两个词——这不仅是家乡授予他的头衔(最后完全被毁),更是主人公丹尼尔内心对自己的定位,因为“杰出”到获得了诺贝尔奖,才有了自信;因为是家乡沙拿丝小镇的“市民”,才会想要回乡。
所有的经历,都因这种自我定位而起。
香港的译名《玩谢大作家》,把焦点放在家乡和丹尼尔的矛盾冲突上,没有触及到丹尼尔的内心世界,这是非常肤浅的。
丹尼尔在片中的一段辩解台词说到:“我的小说里没有说谁是邪恶的,要谴责谁,我只是把他们写出来。
”同理,这篇观后感也不会写些什么“揭露了人性的丑陋”的评价。
只因感受到导演和编剧的用心,便有了冲动写些什么,希望观众不要当它是一部普通的电影,漏掉了许多意义。
一、自卑影片开场时,丹尼尔在诺贝尔颁奖台的后台,他一个人坐着,旁边站着一位美丽的颁奖小姐,她将为丹尼尔保管奖杯。
另一边站着一个身材粗壮的工作人员,时刻注意着耳机里导播的指令。
他们两个人,先于整个世界知道坐在旁边的正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但却一脸罔顾,仅仅是各思其职而已。
丹尼尔双手紧握,身体团缩,不停地抖动着双脚,他的内心是紧张不安的。
这种不安,和他上台后那段叛逆的演说,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上台时没有穿燕尾服,没有对国王和王后敬礼,他的讲演充满了对诺贝尔奖的讽刺和不削,但他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他演讲结束后,观众既诧异又尴尬,没有什么掌声,但他却坦然地走到舞台的中心,面对观众,停住了脚步——他在期待掌声,几秒种后,果然人们慢慢地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不削,又为何要掌声呢?
我想,这就像陈奕迅歌词里写到的“夸张只因我很怕”。
他内心知道,自己是来自阿根廷乡下的一个普通“市民”,在场的所有人身份都比他显赫,这令他不安,于是他要用另一种独特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自卑,要显得与众不同——而这恰恰是自卑最明显的体现。
影片接着是丹尼尔助理念的一长串邀请函,有各种皇家文学院的颁奖礼,BBC等有名电视台的采访。
他对这些都一口回绝,回绝得如此不费力气,脸上时不时还带有笑容——与其说反感,倒不如说是暗喜。
而他却对一些讲课类的邀请还存有些兴趣。
孟子曾说:“人之患,好为人师。
”教课与其说是满足学生的求知欲,不如说是满足老师因知识不对称带来的优越感。
对卓有成就的丹尼尔而言,分享自己的知识和理念,是他独有的改变现实、表现自我的手段,以至于他后来迫切地想要回到家乡,并要显得与众不同。
所以,当他收到了家乡沙拿丝来的邀请函,他毅然决定取消所有行程,独自回老家一趟,很显然,他对此决定满怀期望,并兴奋不已。
如果说身份给他带来了自卑感,那唯一不会令他自卑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乡了。
自从他离开了家乡,直到登上了诺贝尔奖的巅峰以来,家乡的人还都在原地踏步呢。
诺贝尔奖和沙拿丝的关系,就好像贵妇和流浪汉的关系。
可以说,当他决定衣锦还乡的瞬间,他已经在脑海里预设了某些情节,其中一定不乏年轻女子的仰慕。
所以后来,当一位年轻性感的女孩冲进他的房间时,他一边说:“我要警告你我的年龄可以当你的父亲了”,一边坦然地用手关上了房门。
对丹尼尔来说,诺贝尔奖是征战,还乡是品尝甜点的时候了。
这个思想人人都明白,所以丹尼尔执意不愿外人知道他还乡这件事。
二、现实衣锦还乡,作为想象是美好的,太美好了,美好到现实一定令人失望。
因为这个世界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还是他的。
没有人愿意对自己说:“我生存的使命,是为另一个人的虚荣心做配角(除非对自己有好处)”。
如果一个人在现实中被逼成为这样的配角,他也一定会有所反抗,即便不表现出来,比如沙拿丝的居民。
丹尼尔来到了家乡,迎接他的是一辆小破车和一个不靠谱的司机。
影片开始慢慢伏笔家乡的人其实并不太把丹尼尔当一回事,只是不表现出来。
从车坏了没有人来寻找,在市长办公室外等候,到采访时的植入广告……其实家乡的人并不一定真的怠慢了丹尼尔,他们只是在做平时该做的。
导演真正刻画的是丹尼尔内心的反差,他对这些是很敏感的,然而他依旧维持着高贵者的姿态——丹尼尔是那么的见多识广、富有思想,他怎么会包容不了一群乡巴佬呢?
汽车爆胎的当晚,丹尼尔给司机讲了个故事。
这个故事,影射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故事说一对双胞胎,为了互相区别,一个留了胡子,一个没留。
留胡子的变成了穷人,没留胡子的变成了富人。
他们一直爱着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和富人结了婚,经常有豪华的黑轿车停在他们家门口。
穷人看不下去,把富人杀了,然后剃光了胡子,装作富人,回去和那个女人一起生活。
丹尼尔说:“这个女人因为认不出来,也有可能认出了但不敢做什么,和他一起生活了几个月。
后来,有一天来了辆黑轿车,下来一个人,误把男的当成了欠他们钱的富人,‘碰’的一声把他杀了。
”这个故事里有几个线索,第一是“胡子”。
注意丹尼尔在整部影片也是留着胡子的,直到片尾记者发布会的时候,他剃去了胡子,并且带上了一副浮夸的白框眼睛。
留胡子的穷人,想象富人过着很好的生活,这种“想象”是存在于穷人的脑海中。
这就好像丹尼尔想象中的衣锦还乡、想象中的诺贝尔奖和沙拿丝冲撞后给自己带来的福利。
但这种想象和现实世界,是两个不同维度的世界,不可轻意融合在一起。
如果一个人要在现实世界里做些什么,就必定要服从现实世界的规律和偶然性。
剃掉了胡子,就代表进入了现实世界。
原来黑轿车是来讨债的,穷人最后被杀死了,这是现实。
丹尼尔最后还是做回了现实中的作家,而不是做衣锦还乡美梦的游子,这也是现实——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第二个线索是“谋杀”。
这个线索和丹尼尔最后被枪击的情节非常类似。
请注意丹尼尔说故事里的那个女人“也有可能认出了但不敢做什么”。
我们设想,如果她认出了眼前的不是自己丈夫(这种机会应该很大),却不敢揭穿,那她至少可以什么都不做,她可以不提醒自己的假丈夫——黑轿车里的人不是来送钱的,而是来谋杀他的——这样她就可以解脱了。
片尾的时候,丹尼尔的老相好艾莲来提醒丹尼尔赶快离开沙拿丝,结果汽车抛锚。
艾莲让丹尼尔等一会儿,她回去开货车来送他离开。
然而艾莲一直没有回来,等来的却是要谋害他的艾莲的老公一伙,艾莲的老公说了句:“艾莲向你问好。
”可以想象,艾莲做了些努力,但可能也有所保留,她的婚姻并不美好,丹尼尔的出现令其变得更糟,谁能保证艾莲没有让丹尼尔和老公同时消失的念头——什么都不做可能恰恰能达到这个目的(丹尼尔会离开,自己老公会受法律制裁),毕竟艾莲努力过了,没有人会责备她,也不需要自责,就和故事里那个女的一样——这就是现实。
理念世界总是如此的必然和美好,现实则是完全另一个世界——现实世界就像是一堆橡皮泥,每个人都想用它来塑造自己的,注意是自己的,理念世界。
丹尼尔后来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人们没有因为他的才华和成就而赞美他。
相反,人们都在利用他,有人向他借钱买轮椅,有人硬要请他吃饭,有人要他当评委……就连和他上床的年轻女子,也不是丹尼尔真正的粉丝——书是她妈(也就是艾莲)买的,她有一个不值得欣赏的男朋友,她只是为了要离开沙拿丝才勾引丹尼尔——这一切摧毁的不是这位女子在丹尼尔心中的形象,而是在摧毁丹尼尔的自尊。
一个成功的自卑者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尊遭到损害——无论是多么的间接。
与其说一开始丹尼尔是在和美女上床,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尊上床,现在自尊被损害了,于是他一定要把美女赶走。
丹尼尔非常渴望把他回乡的这段经历,塑造成他心目中的美好。
所以他拒绝坐车,他喜欢在路上走,可能因为他可以从上而下的看沙拿丝,或是沙拿丝人可以从下而上的看他。
他甚至不介意站在消防车上游街,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形式,但他仍然是享受的。
三、艺术跌宕起伏的现实经历,并不能造就艺术家。
艺术家必须有能力跳出自身的经历,忽略当时的自身情绪,忽略他人的善恶,以神一样悲悯的眼光重新审视自己的经历,这样才能幻化出艺术作品。
所以中国历史上没落的家族很多,但写出《红楼梦》的只有曹雪芹一个。
影片中有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的,因为丹尼尔小说中出现代表他父亲的人物,以为是对他父亲的一种敬意,于是邀请丹尼尔去他家吃饭。
丹尼尔拒绝时说到:“我笔下写的人物是虚构的,虽然以你父亲为原型,但是和你父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认识你,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显然,他对自己小说和现实的分隔看的很清楚,然而讽刺的是,他对自己脑海中衣锦还乡这篇“幻想小说”和现实的分隔看的就不那么清楚。
导演在片中不止一次的提醒丹尼尔,忽略现实是行不通的。
丹尼尔每次和老相好艾莲见面时,车总是抛锚,好像就是一种暗示。
另外,丹尼尔在艾莲家,试图像好友般和艾莲的老公聊起有年轻女孩主动送上门的经历(其中不乏炫耀的成分),结果还没说完,发现这个年轻女孩正是艾莲的女儿,于是不得不及时收嘴,这也是一种暗示(艾莲的老公怎么会真的当他是好友呢?
)。
丹尼尔在车里,还是吻了已经结婚的艾莲——他以此试图和老相好,和沙拿丝,用自己期待的方式,发生接触。
另一方面,丹尼尔习惯了西方思想和先进的艺术理念,在评审绘画比赛的时候,他坚定的维护自己的理念,不惜与人发生冲突。
当文化部长暗示,某参赛者的身份是会计的女儿,某个作品描绘的是教宗,所以应当入围时,丹尼尔坚决的否定了。
丹尼尔甚至觉得应该把其中一副画挂在画廊的正中央来欣赏,好让人看见画作背面的广告牌,这才是一件完整的艺术作品。
他明明知道整个沙拿丝没有人能完全理解他的理念,但是依旧坚持。
这就好比试图说服一群色盲世界是有颜色的一样——细想一下,颜色真的存在吗?
但丹尼尔一定要这么做,因为这才体现出他的不同、他的存在,这是他试图改变现实的方式,并且他觉得他已经站在时代的前端,他想要做的改变是顺应潮流的——色盲终究会发现,颜色是存在的。
拿自己的理念来解读甚至改变客观世界,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这从许多的哲学家、艺术家最终自杀或患精神病这个事实中可以看出。
这种举动只有在条件十分成熟,并且付出巨大代价时才会成功。
从废除黑奴、法国大革命、女性投票权……这些理所当然的理念,实现起来都如此艰难。
丹尼尔试图让封闭无知的沙拿丝人民,以他期待的方式来对待他,这和上述历史事件的难度相当。
当遇到居民想让他捐助一台轮椅时,丹尼尔说了一套精彩的理论,他说自己不想充当救世主,他若赞助了一个人,那其他有需要的人怎么办?
有意思的是,有时一个人嘴里说不愿意做的,往往是心里已经反复考虑过的。
他的回归,何尝不像是一个救世主?
人们用消防车载着他游街,为他塑造雕像,为他颁奖,请他到处演讲……他很享受,但他也想过他当不了财务上的救世主,因为沙拿丝很穷,而他没有或不想付出那么多钱。
所以他说这套理论的时候振振有词,但是最后他还是打电话给助手,让她联系那个寻求赞助的人——当救世主的诱惑是难以抵挡的。
他没能跳出现实,他仍在为实现他的“幻想小说”而努力。
四、真实在结尾的新闻发布会上,丹尼尔对“真实”的意义发表了评论。
“真实”真的重要吗?
丹尼尔是一名出色的作家,这是真实的。
村民觉得他是一个人人该打的过街老鼠,这也是真实的。
本片从一开始一直是以丹尼尔的视角进行着,知道最后他被驱逐的时候,镜头从艾莲老公的猎枪的瞄准镜拍出,观众第一次从艾莲老公的视角里看丹尼尔——这个可恶的家伙,嫌我们落后而离开我们,有了成就后不去那些皇家文学院混,反倒回来令我们相形见拙,试图勾搭我老婆,令我女儿主动献身,还要和我做好友,我杀不了他,还要表现得崇拜他……即便是普通观众,也咽不了这口气。
最终“砰”的一声,那个痴呆的准女婿开枪打中了丹尼尔。
他一定是受人指使或挑唆的,艾莲老公对此感到意外,所以一定不是他指使的,剩下究竟是艾莲,还是艾莲的女儿,就留给观众遐想了。
丹尼尔是否被打死了?
影片没有交代清楚,当时好像被打死了,但是后来他又在新闻发布会以全新的外形出现了,所以应该没死。
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
丹尼尔最终跳出了这段现实经历,以艺术家的眼光重新把这段经历幻化为了小说,就像曹雪芹一样。
他的胸前别着在父母墓地摘的野花,这朵野花代表着死亡,那个试图挑战现实的丹尼尔已死——他现在是一个小说家。
他老练地对着镜头,展开了虚假的笑容——如果曹雪芹能活到受人追捧的现代,并且继续写作,保不齐也会面对镜头微笑,怎么可能当一辈子宝玉呢。
(芷宁写于2017年4月30日)阿根廷和西班牙联合制作的影片《杰出公民(El Ciudadano Ilustre)》,影像风格简单而朴素,以不断出现、发展的戏剧冲突,有效地推进故事,塑造主人公及有趣的群像,其间各种揶揄荒诞,讽刺自嘲,荒唐扭曲,层出不穷,看得人欲罢不能。
哈维尔·多兰在他的影片《只是世界尽头》中所引用歌曲的歌词唱道:“家不是港湾,是让我伤痕累累的地方。
”这句似乎可以扩展到故土——家乡不是港湾,是让我伤痕累累的地方。
对于一些游子而言,特别是那些有追求有想法的,家乡并不是人们口头上高喊着热爱、声声道着思念的地方,那里有着陈腐凝滞压抑的味道,仿佛有一股经年不散的“邪恶老旧势力”,在等着你归乡的时候,好将你“生吞活剥”,“赶尽杀绝”,曾经让你身心倍感不舒服的部分,不仅依然存在,而且还会因如今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变本加厉,何况时间空间拉大了彼此认知意识上的差距,于是回去常常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无力和无奈感,于是近乡情怯的人越来越多。
就这个层面而言,《杰出公民》所展现的褊狭故乡,颇有无国界的通感。
影片看似循序渐进地呈现着故乡对一位作家的二次绞杀,故乡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蛮狠力量,对作家实施着方方面面的“绑架”、逼迫、碾压和扼杀,最后甚至有性命之忧,实则这是这位腹黑作家的一次心脑刺激之旅,因为他迫切需要这样来一遭。
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作家就坦言这对于一个艺术家而言并不是好事,这可能会断送了创作生涯。
这令人想起一把年纪的多丽丝·莱辛买东西回来时遇到记者,才得知自己获了诺贝尔,老人家便叹气,因为她突然绝望地意识到她这一天算是毁了。
片中获奖后的作家被各种没完没了的社会活动或所谓的学术活动搅和的心烦意乱,又遇了创作瓶颈,此时的他需要的不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而是加大量的刺激,以令他那已然麻木缺乏灵感的干涸心灵复苏。
作家曾说:“感觉我这辈子做得最值得称道的事就是逃离了那个地方。
”因为了解故土,他一反常态,不提任何条件,接受了故乡的邀请,不带助理,谦虚低调地只身回去,要知道,他之前所有获得好评的作品内容都和故乡有关,他太了解故乡,知道这个地方不论外貌是否改观,骨子里永不会变,而早年间的他就和简单粗暴式的故乡格格不入,如今,他离开四十年,即使父亲去世也未曾回来,他是在巴塞罗那过着文艺生活的艺术家,倘若再跌进阿根廷北部故土的泥泞,其间的所见所闻必定会将脑细胞刺激大发。
果然贫瘠狭隘逼仄的故乡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思宝库,返回巴塞罗那后,已五年无法提笔的作家又出书了,再次大获好评。
看这部影片时,常常感叹阿根廷人太会自黑,迎接作家的见面礼是一辆抛锚的接送汽车,司机师傅用作家的书当擦屁股纸,接着一连串匪夷所思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所谓的热情迎接是让作家和选美皇后一起站在消防车上呼啸而过,仿佛游街示众,简陋的电视台采访,中段毫无预警地借用作家的名誉打广告,还有年轻女人自荐枕席……这些看似荒唐的部分,已算是故乡极其友好礼貌的一面。
至绘画评选,故乡特有的内定交易出现了,“地头蛇”欲一手遮天,强行将关系人的作品列为三甲,于是态度坚决的作家遭遇了威胁恐吓和人身攻击,在短短的几天内,身份已从家乡的骄傲、杰出公民成为故乡的叛徒,而看上去热情义气的发小 ,内心藏着经年的嫉妒和仇恨,当遮羞布都被丢掉时,一切赤裸裸地令人发窘。
影片的画面虽然平实,有时甚至显得粗粝,但有几处含有隐喻的场景被呈现得颇有意味。
年轻时作家和女友常常光顾的湖已然干涸,故居成了理发店,店主态度还不友善,过去美好的部分都已消散,卑劣的部分反而生命力旺盛。
当作家被丢在漆黑的荒野,被猎过野猪的猎枪追逐时,镜头将在车头灯照射下奔跑的作家的神情快速捕捉,是愕然?
是惊慌?
还是难以置信?
或许兼而有之。
片中饰演作家的奥斯卡·马丁内兹,不露表演痕迹地演绎了一个作家的归乡之旅,片尾在新书《杰出公民》的发布会上,奥斯卡·马丁内兹那抹狡黠诡异的笑,似乎是一种提示,观众大可以从中猜测出这个故事的多个可能性。
(杂志约稿)
(手机速写。
回去要改。
暂不成文。
)今年为止最喜欢的一部电影。
只要你还挣扎在这个人情社会,这部片特意放置在小镇但又不止发生在小镇的故事,就是你躲不过逃不掉的心理阴影。
有点荒谬,有点残忍,有点丑陋,有点悲哀。
作为一部阿根廷电影,它把阶级矛盾锐化,继而因为普世的沟壑,在一个故事里把自身表达清楚。
导演端着摄像机,让这个故事观感几近纪录片。
非常直白和明确。
在一切恶化之前,让一切看起来荒谬和羞耻;而后急转直下,让一切变得恐怖,对抗激烈。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
“是做对的事,还是被人喜欢”,庸碌者不用面对这样的问题,而“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现有的样子,要创造出一个世界”的艺术者,在群体中一定会经历从被离谱抬高,到无法融合,最后被视为“目标”射杀的过程。
有些人无奈改口,有些人隐于沉默,有些人逃出生天,有些人以身殉道。
没有一种好的结果。
就是这么操蛋。
嫉妒那么浓烈,愚蠢那么嚣张。
甚至于他们对清醒的存在都是排斥的。
最终,这些低等低能的“众”完成了对特立独行的独立思维的绑架,甚至是绞杀。
人对权威的倒贴,若以受害者名义,就是碰瓷;若恶形恶状讨要,就是敲诈;若以命相胁,就是迫害。
最后,当主人公清醒过来,做出选择——“继续保持这个伪善的社会,以无知和野蛮作为你们的骄傲。
我会离开,把萨拉斯留给你们。
”你发现那种排斥已经变成了仇恨。
无法达到的存在,对他们即是侮辱本身。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差,所以你该死。
”结尾新书发布会那处特别精妙,从另一个角度来他说“事实或者我们认为的事实,只是大多数人认同的解读而已。
”作为一个旅欧多年的前第三世界公民,他那种拉出距离的优越感比比皆是,甚至在诺奖颁发现场,和与秘书cancel邀约的谈话中,端着的姿态都十分造作。
几乎是文人通病。
真的如小镇居民攻击的那样,他用践踏故乡的方式对欧洲谄媚吗?
当真实世界的你看到颇受欧美受众喜欢的揭丑型纪实时作何感受?
“家丑不可外扬”是你的第一原则吗?
你所坚持的客观有多少水分?
“作家的生存都要靠自恋和自负”,当受过高等教育、又有高级智能的人做出判断的时候,他的立场是怎样的呢?
是不是真的只对能和自己精神交流的人(吧台小哥)有过耐心和诚恳呢?
把反思留给悠闲时候的高知们,“你们可能也有错”。
但这又多么不公平啊,反智主义应该先死。
“所谓真相只是我们用来操纵别人的一种方式。
”很难去评价,永远回不去故乡的作家一辈子都以故乡为背景写作,这些作品为他带来了社会地位和物质财富;一辈子没有走出萨拉斯的民众一方面是仰望和尊敬着那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作家,另一方面却出于自己的利益诋毁和绑架作家。
很难说谁更高尚,作家无非是在学识上远高于那些小镇上的人,但不见得他就是正确和高尚的,刨去种种外壳,作家也依然是利己生物,只不过言辞比普通人更高级一些,五十步笑百步。
他排斥道德伦理上的绑架,却也陷入了一种十分矛盾的既悲悯又瞧不起、既消极又想捍卫真相的拧巴的理想主义状态中~所以这部片子好就好在,创作者的客观。
其实我看到的还有一种巨大的断裂感——故乡和人,那些走出去的人却无法再走回故乡;那些一直在故乡的人也无法走出去。
而当一个偶然的契机,那个走出去的人抱着满心的期待和关怀回到了告别已久的故乡、希望能暂时摆脱被精密和表演性的议程安排,企图在故乡寻找到一丝真实、坦诚,所以他也暂时忘记了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离开。
然而再次回到故乡,迎接他的却是巨大的断裂感。
他以精英式的理智、逻辑、公平去处理着所有前来拜访的人。
他认为每个人都要自己独立做每件事情、与镇上人的处事逻辑格格不入,他以为自己是在理智地、友好地沟通,但是在居民眼中他就是格格不入、居高临下。
这种断裂感被他写进小说里,小说里揉进了所有情绪和感受,不知道在现实中,作家是否还有情绪的实感?
再写了一段之后,突然觉得创作者也不客观,他明显就是从知识分子/社会精英的角度去“自省”的……所以从整个结构上看,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杰出公民 #我喜欢这部片子的地方在于,它没有给出答案。
观众易陷入默认主角立场即正确的思维,但这部片子里枇杷的是乡民的自私贪婪狭隘还是是作家的高傲伪善消费家乡呢?
每个乡人都想从他身上拿些什么,政绩、广告、轮椅、进餐、自尊、逃离故乡的机会…他在把乡人展现给“文明世界”的过程中得到了名誉、鲜花、掌声、金钱、远离故乡的机会…到最后,这到底是真实经历还是虚构故事呢?
也许并不重要,因为‘真相或我们所谓的真相,只是一种用来左右他人的诠释而已’。
子曰:“乡愿,德之贼”,但是又有多少人逃得过乡愿所扰呢?
⭐⭐⭐⭐⭐P.S 别看用国内视频app观看这部片子❗别在国内影展观看这部片子❗在51:17,1:24:24处有不同程度的删减,而第二处删减是故事急转直下的一个小转折点,和最后作家与乡民的戏剧性冲突共同促成了故事的结局🥃
这个有思想的野猪,《杰出公民》的男作家主角,在影片开始就以惊世骇俗的方式闪现了出来。
当他发表自己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尴尬,倒不是为他批评的那些人,而是为这个作家的表现感到尴尬。
尴尬,这也是在接下来的观影过程中涌现最多的一种情绪。
看黑色幽默当然不能期待那种浪呀么浪打浪的大笑情绪。
但是,《杰出公民》的问题是,压抑大于荒诞,即使漠不关心,甚至会为那些刻意安排的笑料而尴尬。
在某种意义上,《杰出公民》就像情节里出现的那幅优胜奖绘画,背面是精致的广告,正面则是粗糙的形象。
正背两面可以是相对的,其中的角色也是两面的,当他们以为自己的正面非常合理的时候,反讽因此环绕着他们。
更进一步地,反讽是无界的,也环绕着这个电影,环绕着看这电影和评价这电影的观众。
广告式的评论说,《杰出公民》是一部口碑爆棚的杰出的优秀的可获奖的黑色幽默电影。
而这正像影片中的男作家主角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感言中提到的,他的作品获奖,只是表明它们符合评论者的品味,但是和艺术创作的内在价值无关。
尤其在黑色幽默的标签背后,并不涉及这个电影的内在价值。
当我观看和评论这个电影的时候,反讽也正环绕着。
这个男作家,在整个影片中都带着不羁,到处冲撞。
那个有思想的野猪,从理想主义的森林里冲出来,向世俗的泥坑里冲撞而去。
他的獠牙,或许应该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文学技巧,另一个叫作家修养。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去冲撞,可能源于他坚信自己拥有坚不可摧的文化思想。
他自以为可以代表超越世俗的文学理想去批评,但他那实际的自我却一点也不超越。
他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发言在表明,诺贝尔文学奖就像俗世的泥水,泼溅到他的身上,污浊了理想的皮毛,让他失去了思想的光芒。
可是,实际不是这样。
……当他收到家乡萨拉斯镇发来的邀请函的时候,他刚开始决定不去,考虑了一阵之后又决定去。
什么让他决心回去阔别几十年的家乡呢?
实际的情况可能是,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理性促使他回去,就仅仅有一个非理性的决心而已。
也可能,他的思绪里有一堆想法:为了渺小的“杰出公民”的名誉,为了让家乡居民看到他的成就,为了散心…但,思念家乡是其中可能性最小的想法。
因为他说,离开家乡是他这辈子值得称道的事情。
家乡对他而言是泥坑中的泥坑,完全不值得称道;家乡人民给他的记忆和印象,在他的写作中也大多贬义,愚蠢,肤浅。
他能对家乡作的最优评价,如果不是咒骂的话,也只是以明褒暗贬的方式提及。
如果有什么明确的理性促使他回去的话,那么他回家乡的可能动机应该是,获得写作素材,再次以他的家乡印象为素材进行写作。
他原来的小说几乎都是以家乡为背景来写作的,主角都局限在他的家乡范围内,永远也离不开家乡小镇。
正像之后的情节里,无论是他讲的故事,还是出版的小说,都能让他家乡的居民看到原型就在萨拉斯镇。
这表明他的小说情节和家乡小镇的经历有很大相似。
虽然他拒绝承认,他想赋予他的小说和故事以文学的优越性,但那是一种狡猾的反讽:一种试图让虚构高于真相的反讽。
至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就再没有像样的新小说出版。
原因与其说是泥坑污浊了他的皮毛,不如说是缺少再次跳进泥坑的经历。
在他往返家乡的惊险遭遇后,他侥幸获得了那种经历,并写出了新小说,名字就叫《杰出公民》。
男作家主角是杰出的,授予他的诺贝尔文学奖可以证明。
他的家乡要为他颁发“杰出公民”的名誉,他的家乡由于这位杰出公民的世界性荣誉,也要著名了。
如果借用那个不怎么恰当的类比,作家及其作品的关系,类似母鸡及其鸡蛋的关系。
人们会为鸡蛋的卓越而去嘉奖母鸡。
千万不要觉得这样荒谬,不仅如此,人们还会对母鸡的产地感兴趣。
对于动物而言,这可能是合理的,但作家之所以卓越并非因为他是一个这样的动物。
对于思想生产而言,生产者和他的产地之间没有什么必然优越的联系。
否者怎么看待这个产地生长的更多平庸呢。
思想者不是机器生产出来的物品,产地也不是那个机器。
但对于尘世的人们而言,这个理由是荒谬的,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需要保留和再造的故居了。
毕竟,思想者及其产地之间的关联好像对彼此是有好处的,尤其对后者。
在观看家乡为他准备的欢迎短片的时候,这个作家并没有站起来大声讲:我的文学作品不是你们推动发展起来的,我的文化思想是坚不可摧的,远远超越这块可鄙的土地。
他没有抛出那堆让人不高兴的话语,他只是默默看着,动容落泪。
那个欢迎短片赞扬了这个作家的成就,也美化了他和家乡之间的关联。
现场的气氛是活跃而愉快的,弥漫着正能量。
在随后的讲座里,他还否认了那套类似“艺术作品辩证法”的说辞,比如:悲伤是艺术创作的最佳状态;越是在生活安逸的国家,他们的作品越是无趣;幸福只会造就平庸的文学作品,且缺乏说服力;伟大的文学作品通常都是出自不公且暴力盛行的社会,在那种情况下,创作填补了空虚。
这些都是他表达过的观点,但他要在众人面前否认这些观点是自己说的。
他有必要否认,因为他要表现单纯的积极面,而那套辨证的说辞则会暴露消极面。
他抛开自己曾经的禁忌,与人拥抱,与人合影,与人签名。
他每到一处都慈祥善良。
他开心地接纳礼物,遇到了热情的少时伙伴,参加镇电视台的采访,和早年的恋人一起回忆交谈…他甚至还和自己的青年女“仰慕者”进行了一场艳遇。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是否会在幸福的情况下写出一本卓越的文学作品,或许可能会破例写本赞美家乡好的散文。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融融。
直到他担任镇上绘画比赛的评委。
这个情节是本片由正面到背面的转折。
这个作家担任绘画评委的时候,他就没有想到这件事多么荒谬。
更加荒谬的是,别人评价绘画都是根据画布正面,而他偏要根据背面。
这个作家终究还是展示了自己的“辨证趣味”:用一套正面与背面互相参照的辩证说辞,当作评选理由。
他完全不在意参选绘画的现实主义特征,只按照自己的后现代审美去评判。
他那么得意,就好像这个粗糙绘画的背面真的在诠释或解构正面。
这个有思想的野猪,用不羁又开始冲撞那庞大的泥坑。
泥坑反过来泼溅到他身上。
接下来的情节里,他的所到之处,消极面在蔓延。
他让家乡很多想利用他的人失望。
本来很多人以为他带来的是对家乡的福音,却被人揭发成了对家乡的诅咒。
在之前绘画比赛中被贬低了的人,揭发了这个作家的消极面,他对家乡的厌恶和忽视。
面对这些,这个作家还没有想通过谴责泥坑的不堪来回应。
他只是用现实与虚构的辨证说辞,来为自己的作品辩护。
就好像,虚构真的在诠释或解构现实,现实并非如此重要。
但还是会有人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多写写美好的事物。
作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质问。
不过,合理的回应是可以被设想的。
这个质问者要么不懂文学作品的辩证法,要么就是不懂诺贝尔文学奖的意义。
诺贝尔文学奖不只是嘉奖文学的艺术价值,也是在宣扬普世价值。
这种普世价值需要警觉苦难,如果这个阿根廷人作家把家乡写的很美好的话,那他非常可能就获得不了诺贝尔文学奖了,也不会成为“杰出公民”。
他在泥坑里翻滚,溅起的泥浆更多,他的鄙夷也更显露。
那场艳遇中的“仰慕者”是他曾经恋人和熟人的女儿,这让他尴尬。
而那艳遇并非源自单纯的仰慕,那个女青年想要利用他,离开这个可鄙的小镇。
他拒绝了帮助她,他也拒绝了再用明褒暗贬的方式谈及故乡的人。
他的雕像被人污染,他对绘画比赛的“艺术鉴赏”被忽视,然后,他愤怒了。
他用文化理念的辨证说辞,贬低在场的所有其他人:文化其实是坚不可摧的,即使处于最恶劣的境地,也依旧可以幸存;真正自由的人不会产生自由的想法,同样,有文化的人也不会标榜文化;标榜文化的人是那些无知愚昧的危险分子,真正有文化的人不会用这个词,比如这个作家本人。
最后,他表态道:从水深火热的故乡中成长起来的我,进行写作就是在呼唤光明;但你们这些人啊(你们这些在泥坑里安然自得的居民),继续这样愚昧就不会改变这个地方;若你们继续虚伪、愚昧和无知,却不反省,那这个伟大的作家也帮不了你们。
说完,他放下那块“杰出公民”的奖牌,从后门溜走了,他需要躲开那些愤怒的听众。
当这个作家发表那番有思想有文化有高度有内涵的言论时,站在旁边的镇长的表情可以代表在场的人:震惊。
由于这个镇长的发言很多,因此受到这个作家的讽刺也很多,只是之前没有像最后这么直接。
虽然这个镇长始终表现着克制,但他的情绪里一定对这个作家的言论感到匪夷所思,正像这个作家对萨拉斯镇的居民言行感到匪夷所思一样。
这个作家没有让自己的名誉关照自己的故乡,他从来都是在对故乡的鄙夷或“诋毁”中升华自己。
在他再次离开的时候,故乡曾经的伙伴举着猎枪,以捕猎野猪的方式驱赶他走。
居民们看清了这个知名作家的实质,这个奇异的生物,只是有思想的野猪。
他该回到他搭窝的那片奇异森林里安居。
影片《杰出公民》最后以那个关于小说的狡猾的反讽结束。
这个作家说,文学作品里无所谓事实,只有诠释和解构;事实就是诠释与解构。
不过,这种话同样是一个表面,它还有个背面,就像影片里那幅有两面内容的画。
觉悟,则在那狡猾的微笑里。
冗长琐碎无趣
"Making things simple is an act of artistic kindness."
除了抖点并不算新鲜的小机灵外,作为“电影”来讲还是太缺乏质感。
故事不错,锦衣泥行。但我有一个问题,剧组是不是买不起三脚架?
黑色幽默真的是我的雷区
自黑很用力,视角很讨巧。电影的命题就很容易取胜。但是感觉与其拍成两个小时的长片,不如拍成20分钟的短片。
7.0 接连有诺贝尔文学奖的概念,这部更为放纵,游走再潘帕斯上的豪迈与躁动是文化人永远翘着的尾巴吧
所有离开都是有缘由的,不要因为时间久远好了伤疤忘了疼。最后的反转解构精彩加星。
成名作家返乡记,没有想象的衣锦还乡,而是充满了荒诞魔幻色彩,与旧日恋人家庭混乱的情感纠葛,面对着故乡人的予取予求。一方面厌弃着故乡的种种,一方面又怀念故乡的旧情,最终在返乡中汲取了新的创作素材和创作灵感。作家与故乡的情感充满矛盾,一方面他想逃离故乡,但另一方面故乡却也成就了他。如同创作的灵感,安逸是生活的麻药。
自渎后的忏悔和反省也可以看作是自恋,很好看的喜剧,像某种真人秀,知识分子粘稠的乡愁很多时候也只是个笑话,千万别信,更不能脱了裤子去信
哦迪迪,你抄袭了现实,现实也报复了你。
老乡制作的PPT笑到泪崩。
Get 不到点
电影真相我倾向的是作者是观察社会后编出来的第一人称“经历”,原因在于发行书时的他的做派和电影中作家的做派和风格完全不同,眼镜颜色和风格的改变也是一个迹象。
这部片的高级之处在于一边讽刺了乡民们的愚昧,一边又讽刺了知识分子的自大,这正是现时代所有逃离了故乡的我们所面临的困境。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但后期剧情转折太快,男主的转变不够明晰,似乎再多半小时节奏更佳!
有点讽刺意味的诠释“穷山恶水出刁民”,什么穷的地方民风淳朴,从来都是不存在的。电影其实一般般,非得这么拍吗?无趣又无聊。
阿根廷的乡下人真是精彩。
作家的笑容蔑视且坚定。床戏太少,扣一星。哈哈哈。
带劲、荒谬、充满灵气,土得掉渣,却又莫名好看酣畅。拉美导演这邪门的醇厚真是炉火纯青。思乡放在逼仄狭窄的现实中,就是想象和现实的割裂。夸张的黑色幽默,一面是是现实的愚昧落后,另一面也是自我批判嘲讽#真真假假?留给你做家庭作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