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多好多年,莫言終於來到了世界中心,說出了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我記憶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著母親去集體的地裡揀麥穗,看守麥田的人來了,揀麥穗的人紛紛逃跑,我母親是小腳,跑不快,被捉住,那個身材高大的看守人扇了她一個耳光,她搖晃著身體跌倒在地,看守人沒收了我們揀到的麥穗,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我母親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絕望的神情我終身難忘。
』莫言的母親被捉住,看守人走上前舉起手臂的那一剎那,就該從林子裡衝出來一頭餓虎一口咬死看守人。
現實中當然沒出現老虎,否則恐怕也沒有後來的莫言了。
現實中也沒有忽然刮起飛沙走石的大風把看守人眼睛迷住好讓莫言救走母親,現實中也沒有忽然來一場七級地震教看守人摔斷了腿反倒讓莫言母親救難扶傷。
現實中也沒有小莫言跑回來擋在母親身前沖看守人叫道要打就打我吧。
現實中更沒有莫言母親忽然變成了一隻野兔一溜煙跑不見了。
現實中只有殘酷、怯懦和悔恨。
現實,那存在於莫言回憶中的現實,在它裡面,只見無助的母親,和莫言無助的凝視,而不見莫言。
於是我們忽然懂了為什麼人要說故事,為什麼故事總要一再回到那最痛苦的記憶現場去上演,為什麼故事會既魔幻又真實,既殘酷又天真,既張狂又怯懦。
最重要的是我們忽然懂了為什麼我們無權要求說故事的人去改造世界。
就算世界大同,人人都變得像羔羊一樣溫馴,那天在麥田發生過的事終究是發生了,定格了,後來的世界再怎樣美好也於事無補。
傷痛也不可能因為現實中的報仇或清算而消失,就像莫言的母親多年後說的:“兒子,那個打我的人,與這個老人,並不是一個人。
”故事,它是為了過去那個受苦的自己和母親而說的,為了療傷,和安魂。
忽然懂了莫言的演講,就在看了電影《少年派》之後。
這兩個文化事件幾乎同時上演,互相印證,彼此補充,而帶來奇妙的啟示。
對我來說,這就是一種生活中的神蹟。
生活中的神蹟,它經常在旅途的冬夜降臨。
名导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记》是一部色彩明亮鲜艳,视觉效果出众却处处充满隐喻和象征的电影,即便你是那个看完电影只会评价“喔,真好看的人”都会觉得票价很值。
在电影中每一种动物都是一种象征,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少年派和老虎理查德·帕克的关系。
老虎就是派自己,象征着人性中光明和黑暗的两面,派和老虎的关系演进,恰恰象征着一个人内心成长的过程。
小时候派主动拿肉去喂老虎,暗喻我们每个人的童年,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意识到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善恶在幼儿时代的我们都是一种本能的自然流露,是父亲不顾母亲的反对,让派意识到恶的存在。
母亲是派的信仰领路人,她让派先信了印度教,湿婆神的大嘴里的宇宙,就是派内心的欲望,只是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原来还有那么多渴求。
但是因为偶然的原因,派又相信了基督教,然后是伊斯兰教,这象征着我们少年时的成长,我们总是不加怀疑的信任自己愿意相信的人。
我们以为皈依就是有了信仰,就能解决问题,而父亲向派指出,人要有理性,要有怀疑精神,要看到所谓虔诚的背后是:你什么都选择相信,其实你内心什么都没有坚信。
当青年的派陷入爱情,带着女友去看老虎的时候,老虎仿佛离他们很远,好像我们的人生都有经历这样一个阶段,我们以为只有自己的内心是纯粹的,我们不会和社会的那些人一样,以为自己从此可以远离阴暗。
可是当派的一家被迫去加拿大,在海洋上遭遇到暴风雨时,所有的猛兽都跑出来了,派问:“是谁放出了动物们?
”动物不是谁放出来的,而是告诉我们:人在特定的环境中,自己内心隐藏的恶会不知觉的苏醒,甚至成为控制你思想的力量。
派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在救生艇上,他意外发现老虎也企图登上来,他企图用船桨阻止老虎登船,但是徒劳。
他感到非常恐惧,这意味着我们成长成人后第一次重新发现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时的震惊,原来我的内心也有如此邪恶的一面!
可老虎上船以后,经过一番风浪很快就不见了,看起来是被风浪吹走了。
这暗喻着年轻的派经过艰难的抉择,用理性强制压制住了心魔,看起来表面上我们已经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但是苏醒的恶一旦被激活,它只是隐藏在一个你视野无法看到的角落,等待时机。
当鬃狗(象征着残忍的厨子)咬死了猩猩(象征着妈妈),派的理性终于无法压制心中的猛兽,老虎冲了出来,干掉了鬃狗,派吓坏了,躲到了救生艇的艇杆上,这意味着人性中的恶一旦被环境激发,善良的一面就开始被压制。
渐渐的,船上的动物尸体都不见了,说明派开始被自己的原始欲望所控制,救生艇成为老虎的地盘,但也正是要喂饱老虎的原始欲望,让派得以生存。
这暗指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满足原始欲望的阶段,才能接受更高层次的成长。
借助求生手册,派自己搭建了一个浮动的小堡,苟且偷生。
求生手册象征着人类的科学知识,派内心中善良的一面企图通过学习人类理性的成果,科学文明来自我拯救。
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也会经历这样的一个阶段,当我们发现自己的内心狂野难测的时候,我们企图通过理性寻求自我救赎之道。
派在求生手册的帮助下,开始了一步步驯服猛兽的过程,老虎一点点退让,救生艇上派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救生艇此时象征着每个人的思想,似乎越来越多让理性占据上风,让善良占据上风,而内心中的恶慢慢成为理性的奴隶,开始服从理性的指挥。
但是理性似乎总不那么管用,笔用完了,求生手册被风浪吹走的镜头,暗喻着我们想尽一切办法求助科学理性的力量,也看到科学理性的一些成效,但是对于我们内心的欲望,理性似乎总有不能到达之处。
转机反而出现在派彻底没有了求生手册之后,他决心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征服老虎,最后派成功的让老虎重新回到帐篷内,象征着人性可以依靠自己内心的力量,让内心的魔鬼又躲回到你看不见的地方,人性中的善最后还是会赢。
当派在船上和老虎于夜空一起凝望深海,他们都看见了妈妈,而正是妈妈让幼年的派第一次认识了宗教,经过内心挣扎的派,似乎理解了,在理性和科学不能到达之处,要留给神灵。
当你内心重新找回了信仰,神必将展示他的神迹,在又一个暴风雨之夜,派彻底认识到了大自然的伟力,臣服于自然,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让人终于收起狂妄自大的心理,我们不是万物之灵,我们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而内心中的恶,老虎此时也彻底臣服在信仰的伟力之下。
当派驯服了内心的老虎后,他们来到了梦幻岛,这个岛白天就是人间天堂,似乎他和老虎都可以自由自在在岛上共存,可是到了晚上,岛就显示了它吃人的一面。
李安是用梦幻岛告诉所有的人,一切承诺完美的信仰,都不过是一场梦境。
人生一定要敢于逃离虚幻的梦境,面对真实的苦难。
在颠簸的海上,派和老虎都奄奄一息,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
派把老虎放在自己的腿上,两个人相依为命。
这暗喻着经过一辈子的博弈,人内心中的善良和邪恶终于达成和解。
敢于面对真实的派最后得救了,老虎头也不回去了密林,再也不见。
派的眼泪是为自己内心的善而流,也是为自己控制了内心的恶而流。
一个人的一辈子要经过多少挣扎,才能驯服自己内心的猛兽?
有些人,一辈子都停留在某个阶段而不自知,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某个阶段挣扎,有些人下辈子都在为自己的过去忏悔,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忏悔过...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少年的派,就是我们成长的那个故事。
从前,有一位导演叫李安,拍过几部好片,而且还得过奥斯卡小金人,加上是华人,在国内赢得了大批粉丝。
国内影迷每每谈起李安导演的片子,都是好有深度,好有内涵,好有思想云云。
大批文艺青年为了显得自己有品位,不惜请假,专程挤时间在半价场去看李导演的电影,然后上豆瓣发表评论。
他们既不喜欢看商业爆米花片,也不喜欢发表什么有价值的见解——除非是为了上豆瓣装逼。
有一次,李安又拍了一部电影,叫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宣传上说是3D,特效超过阿凡达,内涵超过肖申克的救赎,说是思想和科技的完美结合。
这片子不仅特效史无前例的震撼,而且看后还能引发人对宗教和人生的思索,电影一开场就说了,就算一个毫无信仰的人,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也会笃信上帝。
“那真是最牛逼的电影!
”文艺青年心里想,“我这么高端的人,当然要这种电影才能体现我的品位。
只要看完这电影,我一定能写出最有深度的影评。
同样的,再看看其他人的影评,我就能辨别出豆瓣上谁是真有思想,而谁又在一贯装逼。
是的,我要马上去看这部片子!
”于是他专门向经理请了假,挑了个工作日上午搞活动的时候买了半价票,去影院看了这部电影。
看了快半个小时,他感到蛋疼,旁边有人退场,有人睡觉,但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他还是装作在欣赏的样子,可是他脸上一点自然表情的影子也没有。
“我倒是很想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思想性,”文艺青年想。
不过,想起凡是没品位的人就看不出这片子的思想高度,他心里的确感到有些不大自然,当然他相信他自己是无须害怕的,于是他继续强撑着看下去。
影片终于结束了。
“愿上帝可怜我吧!
”文艺青年想,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我什么思想性也没有看出来!
”但是他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来。
他又想起广告宣传中的话,看了本片,不但有视觉上的震撼,而且能再次领悟人生。
可怜的文艺青年本来就浆糊的脑袋都快想爆了,仍然领悟不出什么东西,因为的确没有东西。
“我的老天爷!
”他想。
“难道我是没有品位的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这一点决不能让人知道。
难道我这么缺乏思想吗?
不成!
我决不能让人知道我看不出这电影的思想高度。
” 制片方的宣传软文继续轰炸电影的思想价值,可怜的文艺青年蛋碎一地。
“哎呀,好极了!
真是太有品位的片子了!
”文艺青年一边强迫自己这么想一边回味除了几个3D镜头再也回想不起来的细节,“多么精巧的剪辑!
多么美的画面!
多么有内涵的配乐!
是的,我马上要上豆瓣影评,我对这电影非常满意。
” 于是文艺青年就上网看制片方的宣传软文,还到处上论坛找评论,把能用到描述这部电影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文字全找了出来,还加上些名词,东拼西凑了些文字。
文艺青年很细心的搜索,以便回上豆瓣时可以复制粘贴。
事实上他也就这样做了。
过了不久,电影宣传方又花大力气在网上写了些赞扬电影的文字,而且从哲学角度分析了宗教和人性、人生。
另一位文艺青年也中招了,不过,他的运气并不比前一位好:他看了又看,但是电影里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
“您看这片子好不好?
”影片枪手问。
他们描述着一些美丽的片段,讲解着价值、意义——事实上它们并不存在。
“是的,那真是太好了,”文艺青年说。
全国所有的影迷都在谈论这前所未有的电影。
又一位文艺青年亲自去看了一次,然后也上了豆瓣。
“您看这剪辑华丽不华丽?
”前两位文艺青年说,“哥们请看:多么美的画面!
多么有深度的思想!
”他们描述着那片子,他们相信别人一定能从中看出哲学道理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文艺青年心里想。
“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这太骇人听闻了。
难道我是一个没有品位的人吗?
难道我不够小资吗?
这可是最可怕的事情。
” “哎呀,真是美极了!
”文艺青年说。
“我十分满意!
” 于是他点头表示满意。
他仔细地回味着电影片段,他不愿意说出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起上豆瓣的文艺青年也仔细地看了又看,可是他们也没比别人看到更多的东西。
他们像共他人一样,也说:“哎呀,真是美极了!
”他们建议用这新片子做素材,然后用这素材写出关于宗教、关于人生、关于人性的最牛逼的影评。
“这电影是华丽的!
精致的!
无双的!
”每人都随声附和着。
每人都有说不出的快乐。
于是在豆瓣影评里,越来越多的5星级评论煞有介事的贴上来了。
评论人数高达3万多人,评分超过9.1分,最好的影评点了2000多个有用,人们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有品位,因为只有有品位的人才能这出这么大段有思想有深度有价值的文字。
他们装作看懂了记忆,看懂了生活,同时还从宗教人性、出世入世的高度吹嘘了一通。
最后,他们齐声说:“请看!
这是多么牛逼的哲理啊!
” 文艺青年们都来了。
宣传软文说:“请看吧,这是铺垫,这是高潮,这是总结。
”“这电影已经把画面和哲理融入生活,看过的人会觉得好像没有记住这片子似的,这正是这部电影的优点。
” “一点也不错,”所有的文艺青年都说。
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什么东西也没有。
“现在请您给这电影打5星,”制片方的宣传广告说,“好让我们知道只有您才是能看懂这片子的真正有品位的人。
” 于是文艺青年把他以前说过多次的前所未有的好片深度片思想片内涵片都贬了一通,说的达拉邦特要自杀,卡梅隆要跳楼,科波拉已写好遗书,斯皮尔伯格无地自容!
因为他们说少年派已经是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的大作了。
“上帝,这电影多么有哲理啊!
拍得多么好看啊!
”大家都说。
“多么美的画面!
多么深刻的思想!
这真是哲理和画面完美结合的好片子!
” “影评我已经写好了。
”文艺青年说,“这影评合乎电影吗?
”于是他又修改了一下,从中加上了几个哲学名词,因为他要使大家看出他在认真地思考并真的看懂了这部片子的内涵。
那些负责评论哲学性的文艺青年们都在网上东拼西凑的堆积关于人性和宗教的文字,好像他们真的看懂的这片子的哲理似的。
他们发帖,充满了哲思——他们不敢让人瞧出他们实在什么东西也没看出来。
这样,豆瓣上关于少年派的5星影评就多起来了。
不论是老豆友还是新来的甚至路过的,他们都说:“乖乖!
这电影真是精彩!
片子中蕴含的人生思考是多么深刻!
关于上帝的爱真是伟大!
”没多少人肯打分低于4星,因为谁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因为这样就会显出自己没有品位,或是太愚蠢。
豆瓣上所有的电影从来没有获得过这样的称赞。
“可是这片子里什么哲理也没有讲明白呀!
”一个路过网友最后叫了出声来。
“上帝哟,你听这个天真的声音!
”一个年轻豆友说。
于是大家把这网友讲的话私自低声地传播开来。
“这片子没有这么深的哲理,而且拍摄水平很一般!
有一个网友说这片子并不值那么高的分数和评价!
” “这实在是一部很一般的片子啊!
”最后所有的网友都说。
文艺青年有点儿发抖,因为他觉得网友们所讲的话似乎是真的。
不过他自己心里却这样想:“我必须继续装下去,现在停止装逼,我会变成逼的!
”因此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气,后来附和的文青们继续在下面狂点有用,并跟帖热烈讨论着并不存在的哲理。
《Life of Pi》(原谅我不用那个我觉得有误导之嫌的译名)是一部神奇的电影。
说它神奇,因为它对我来说,有着强大的后劲。
当我刚刚看完电影的时候,并不觉得这是一部多么伟大或完美的作品。
或许是因为我读过原著、有某些具体的观影期待、也了解基本的情节和最后的反转,我觉得李安只是把这个故事完整地拍了出来。
“无功无过,中规中矩”,这是我第一时间的评价。
但是,在那之后的几天,片中的诸多细节,始终在眼前脑海萦绕不去。
影片就像是一杯陈年好酒,入肚之后,逐渐释放其醉人的魅惑。
这和大部分看的时候很爽、看过之后便忘的爆米花大片,有着极大的不同。
我又找出原著,细细再读一遍。
于是,我发现了李安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对这个文本所做的加减法。
越思越想,我越觉得,李安并非只是以影像复述这个文本;他是在通盘地理解、彻底地思索的基础上,经过缜密的选择、严苛的控制,方才系统性地建构了又一部“李安出品”。
在将文字转化为影像的过程中,李安做的减法远远多于加法;这当然出于影片篇幅的限制,但对李安来说并非常事。
众所周知,这位导演最擅长的,是选择一个短篇或中篇小说,将之抒情地扩展为一部人性的史诗,比如《卧虎藏龙》,比如《断臂山》,比如《色戒》;但把一个长篇拍成电影,之前似乎只有《理智与情感》那一次尝试。
何况《Life of Pi》和《理智与情感》不同、和绝大多数适合拍成电影的小说都不同,它不是一个故事性很强的文本。
全书分为三大部分,而彼此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断裂,第一部分太过说教,第二部分太过奇幻,第三部分太过书面。
难怪有评论认为,这是一部不可能拍摄成电影的小说。
然而李安拍成了。
对于许多读者而言,这部精彩的小说,第一部分却着实不好看。
除了讲动物园的部分可圈可点之外,主人公Pi对于三大宗教的求索,显得冗长而缺乏趣味。
李安显然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去掉了原书中关于宗教教义的解释、以及少年与三位宗教导师平淡的交往过程。
但如果说李安只是出于影片时长考虑就对第一部分大刀阔斧,未免低估了他。
因为,他不但做了大量的减法,还做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加法。
有些加法,也许只是增添影片的趣味性,比如少年在黑板上默写π的数值,比如牧师初见面时说的“You must be thirsty”(这个梗已经被很多人指出了);但另外一些加法,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那个初恋的对象。
原书中没有这个女孩;很显然,李安加入这个人物,是要传达一些对他来而至关重要的信息。
当我们看完整部电影,我们发现,与这个女孩相关的情节,主要作用是带进一些印度教的、文化意义的元素——那些舞蹈(舞蹈老师特意指出这些舞是敬献给神的)、那个手势(森林中的莲花)、那根红线。
那些元素,在影片后段对于神秘岛的展现中,一一对应。
还有一处非常重要。
在少年与女孩分离时,中年Pi的旁白声出现:“我记得那一天的一切细节,但奇怪的是,我却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告别的。
”——这句话为何重要,稍后再议。
狂风暴雨,货船沉没,一人一虎,好戏开场。
原书中,少年在发现救生船上居然有Richard Parker之后,惶惶不安,他罗列了一二三四五六条害死老虎的办法,比如用6支吗啡注射器杀死他、勒死它、毒死它、烧死它,之后意识到这些办法没有一个行得通,只好迫于无奈接受了第七条方案:让它活着。
我们设想一下,如果碰到昆汀之类的导演,这些主人公臆想中的“杀虎方案”会有一连串的影像表达,那种表达会很生动,很精彩,很有喜剧效果。
但李安没有那么做。
影片中,主人公从一开始就知道老虎在船上。
他看到老虎在海上游泳挣扎,还高呼它的名字,然后目睹对方一跃而起跳入船舱。
在老虎再度现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鬣狗之后,Pi似乎也没有考虑过干掉对方。
不仅如此,当老虎扒在船舷、命悬一线时,他在短暂犹豫后便选择救它上船,而不是一劳永逸地摆脱它。
原著中,老虎的活着是无奈的现实;影片中,老虎的存在是主动的选择。
原著中,那是一个关乎生命的威胁;影片中,那是另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既然接受了老虎的存在,那么接下去一个问题便是,人与虎如何共存?
原书中,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描述这位在动物园长大的少年对于猛虎漫长的驯服过程。
他通过喂食、吹哨子、制造晕船、玩弄老虎的粪便等诸多方式,最终确立了自己的权威,成功地在救生艇上抢得了一块地盘。
而在影片中,所谓的“驯服”只是一小段插曲。
三个steps轻而易举便被一泡热尿摧毁。
狼狈不堪的主人公此后便放弃了“驯服”的打算;在绝大多数海上漂流的时间里,都安然地呆在自造的小筏子上,将整个救生艇让给老虎。
老虎那一泡射向少年的尿,可以看作是李安向小说作者开的一个轻巧的玩笑;其间透露出的,则是东西文明对待“自然”的迥异态度。
在西方人眼里,自然是可以被征服、被驯养、被改造的对象;而在东方人看来,that's mission impossible.关于如何猎取食物,李安也没有刻意展现。
原书中那些我读得最津津有味的段落——比如怎么捕捞杀死和吃掉一只大海龟,比如老虎与鲨鱼的殊死搏斗——李安压根都没拍。
这可能是我在刚看完电影时略有失望的根本原因;在我原先的期待和想象中,那些都该是浓墨重彩的视觉奇观。
但是,李安没有那么拍。
事实上,原著中所有血腥的、暴力的、残酷的内容,都被李安决然地回避、抑或淡化了。
他拍了父亲对Pi的残忍教育,却没有拍老虎究竟是怎么咬死那只山羊的;他将鬣狗对斑马的攻击展现为一个夜空下的剪影,而没有还原书中那段惨不忍睹的描写(那真是太虐了);他没有给被咬下头部的猩猩清晰的特写,也没有拍摄那些动物尸体在船舱内的逐渐腐烂;他没有展现Pi如何从一个杀死一条鱼就忏悔半天的纯真少年迅速转变为一个娴熟的猎食者,而只是拍了些在日光下晾晒的鱼干作为背景交代……直至影片的最后,病床上的Pi缓缓讲述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导演完全可以在这段讲述的时候辅之以影像说明,达到更为震撼人心的效果(也不至于浪费了Gérard Depardieu那样的好演员);但没有(我甚至怀疑他其实拍了,只是最终没有剪进去)。
不仅如此,那第二故事被说得极尽简练,以至于许多观众在为Pi的母亲究竟是被厨师吃掉的还是鲨鱼吃掉的争论不已;而原书中,那几个人是如何死的、死后又如何,都有十分清晰的说明。
李安为什么会这么做?
仅仅是因为他“心慈手软”么?
我不这么认为。
尽管李安看上去那样的温良儒雅,但能拍出《色戒》,已经证实了他刻画极致的野心和能力。
他可以将性拍得那么凶险,自然也能将暴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么,为什么?
回到我刚才说很重要的那句话,那句主人公的旁白:我记得那一天的一切细节,但奇怪的是,我却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告别的。
原因在于,那些残酷的真相,那些暴戾的场景,那些血腥的画面,都被主人公选择性地遗忘了。
因为,无论是向日本公司职员讲故事的少年Pi,还是向作家讲故事的中年Pi,都已经没有了猛虎的陪伴。
影片对于原著,还有一处重要的删节。
原书中,在少年Pi漂流日久、体力不支的时候,他失明了,也绝望了。
在末日的黑暗中,他却在茫茫海面上、奇迹般地遭遇了另一个也在救生艇上漂浮的人,与之展开了一段语意不清、逻辑混乱的对话。
当两艘救生艇越靠越近,Richard Parker跃进那艘船,吃掉了那个人,“他给了我一条命,我自己的命,但代价是取走一条命。
”“就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某种东西死了,再也没有复活。
”这段内容在全书占了20页,却被李安毫不留情地全部砍掉。
我猜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技术性的,因为电影作为影像的艺术,几乎不可能表达出两个盲人在海上对话这样的场景和意境。
然而,这段文字在原著中却有非常关键的作用。
作为读者,往往是在读到这段的时候,才开始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它太梦幻了,太奇怪了,太不可能是“真”的了,和之前那些虽然不合情理、但充满大量具体细节的段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些文字就好象令人不安的声响,让在睡梦中的你有所警觉,你还没有醒,但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在做梦。
更不消说的是,那些对话中的词句充满隐喻,当你读完全书再重读此段,他们的意指便会一一呈现。
李安删除了这一段情节,但是,他用其它的途径手段完成这段文字的作用。
通过大量梦幻的、失真的画面——点亮海面的水母,跃出水面的巨鲸,咫尺天涯的船只、平静如镜的海洋——观众隐隐感知故事的虚构性。
至于隐喻的呈现,李安更是不遗余力,从一层层抛开宛若莲花的果实,到漂浮与水面宛若卧佛的神秘岛。
事实是,片中元素的符号感是如此之强烈,以至于有观众将这部电影当作《盗梦空间》加以分析。
但李安对于这个段落的删除,还是造成了问题:原书中,无论在第一个故事(Pi吃了些被老虎咬死的人的肉)还是第二个故事(Pi吃了他杀死的厨师)中,Pi都吃了人;而在影片中,Pi是否是食人者这一点是语焉不详的。
这个调整好么?
我对此有保留意见。
无论是书,还是影片,都是极为优秀、难得一见的好作品。
两相比较,书更生动,更细致,有关少年Pi用各种技术手段沧海谋生的篇章妙趣横生,充满想象力;而电影更内敛,更唯美,更有整体性和寓言感。
而无论是书还是电影,都完美地塑造了一个难以忘怀的艺术意象:Richard parker。
那只老虎究竟意味着什么?
众说纷纭,但又都说不彻底,李安干脆表示“这个不能说”。
是的,这个没法儿说,因为它本就是个奥义的存在。
但是,文章的最后,我还是想试图说一说我理解中的“老虎”。
那是一种生存的原初动力,一种有生命之物在有生之涯为了继续生而竭尽全力的欲望和力量。
被教化、社会化的人,往往已体会不到生的原动力;但是,在残酷的森林法则中,在死亡的汪洋大海中,生,作为一种渺小、脆弱而有限的存在,却能爆发出强大、坚韧、绝对性的力量。
为了生,可以不顾道德,可以抛弃人性,哪怕生不如死,哪怕万劫不覆。
这种原初的动力,最亲密的朋友不是别的,正是恐惧——对于死的恐惧,对于自己将不能继续活着的恐惧,以及,对于宗教的恐惧。
世间宗教千万种,但其根本立意如出一辙,都是对于死的粉饰,对于彼岸世界的想象,对于将死之生者的慰藉。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生的敌人不但是死,还包括宗教。
这就是为什么,当Pi作为“人性”的存在暴风雨中高呼见证神迹的时候,那只老虎却瑟瑟发抖,彻底化身为“恐惧”本身;也是为什么,当Pi最终回归人世间——那个由法律、道德、宗教、文化建构起的世界,那只老虎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请注意,他只是深入丛林,而没有彻底消失。
有必要引述一下李安在接受柴静专访时说的一段话:“我对宗教非常向往,但我的心里始终有一只老虎。
”不管影片能不能在明年斩获奥斯卡,这只老虎都将长久存在。
我看少年派像一个坐过山车的过程。
原本我是带着看一部充满幻想和童趣的冒险片的轻松心态去看的,当看到派在不同宗教中去寻找神的时候,我发现导演是在探讨信仰。
于是,当成年的派告诉作家“我的历险故事与信仰有关,听完我的故事,你也许会重新相信神”的时候,我开始正襟危坐,并且不敢再怠慢这部影片的每一处细节。
然而,影片的最后,成年派只是问了一句,在两个故事之间,你更愿意相信哪一个?
当作家回答,更愿意相信有老虎的那一个,成年派则说,所以,你相信神。
说实话,这样的回答让我十分失望。
看完电影后,我跟我的同学陈阳姐吃了顿饭。
我问她,你怎么看影片最后的回答?
她说,十分愤怒。
陈阳姐是一个并不特别虔诚的穆斯林,我是一个并不特别虔诚的基督徒,所以咱们能当好朋友。
失望或者愤怒的原因,是因为这样的回答等于是说,所谓信仰,只是因为相信会让我们更好受。
在信与不信之间,信让你得安慰,不信让你得痛苦,所以你应该选择信。
再进一步说,信仰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是我们都需要这样的自欺欺人。
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一个解答。
说得不客气点,这样的回答太心灵鸡汤了,事实上,一个人愿意相信什么跟他真的相信什么是两回事。
就说那个作家,他说他更愿意相信有老虎的那个,但他真的会相信有老虎的那个吗?
他真的就如此简单地能够重新拾起信仰?
当我把这个想法跟另外一个同学说起的时候,她却问了一个让我哑口无言的问题:那么,你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如何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在我们不完美的生活中,去相信存在一个完美的上帝?
如果上帝真的这么完美,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和我们的生活如此不完美?
有太多的神学家、哲学家、文学家做出过自己的回答,这些回答巧妙、精致、充满哲理,但世人从来没有因此满意过。
只要人还存在,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存在,会被一直问起。
所以,你又期待李安在一部电影中做出什么让你满意的回答呢?
我得承认,这是李安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他最后的解答,可以让普通人心满意足、也获得足够的安慰;一个完全沉溺在信仰中的教徒,估计会一笑而过,一部电影动摇不了他任何东西;真正会受到伤害的,是那些依然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不定的人,李安影片中的问题足以引起他们的共鸣,然而李安最后的回答对他们而言却毫无道理。
但这第三批人,却又根本呢没法责难李安。
但至少,我知道信仰不是一道选择题,不是在“能带来安详的信”与“会带来痛苦的不信”之间的简单选择。
选择信仰有时候恰恰是选择痛苦,而真正的信仰则会不畏惧任何的质问(更不会用简单的二元选择来逃避质问)。
在我从未接触基督教的时候,最早了解的圣经故事就是关于约伯的故事,一个质问上帝的故事。
约伯是世上最虔诚、最敬拜上帝的人,但因为上帝与撒旦打了个赌,所以上帝允许撒旦任意折磨约伯,来考验约伯的信仰。
约伯很快失去了一切:财产、至亲、健康。
约伯的朋友前来看望他,约伯痛不欲生、质问上帝凭什么如此待他?
朋友们一个个替神回答约伯,却都回答不了约伯的质问。
故事的高潮是上帝亲自出现,他用一系列的问题回答约伯的问题:我立大地的根基时,你在哪里?
我让日出日落、潮涨潮汐,你在哪里?
我让河马的皮厚如铜墙铁壁、让鳄鱼的牙锋利如刀,你也要问我凭什么吗?
我让狮子捕食斑马、让秃鹰追逐兔子,斑马有没有问我凭什么?
兔子有没有问我凭什么?
这样的回答能不能让约伯满意?
我不知道。
但约伯最后服了。
因为造物主向约伯展示了自己神奇的造物,这一切伟岸、壮丽、奇绝的事与物让约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于是,他选择臣服。
所以,其实少年派最打动我的的地方也是那里。
当少年派在海上遭遇暴风雨和电闪雷鸣时,他对着这天地间无比美丽又可怕的一面大喊,神迹!
这就是神迹!
帕克,快出来向神敬拜!
但当帕克畏缩于闪电的威严时,少年派发出了更加感动我的一番言论:上帝,你拿走了我的一切,让我失去了我的亲人,我臣服!
我都臣服!
但你为什么还要吓它(老虎)?
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怎样?
我想很多信徒都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很多教徒都发出过像少年派一样的问题。
只可惜,我们的生活不是一部电影,信仰也不是一道选择题。
不是一个更美好的故事就会让我们放下自己的疑虑,然后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们怀疑所有的美好,又拒绝承认现实的残酷。
所以,有信仰的人,和老虎都比我们容易幸福。
坦白说,到PI开讲第二个故事之前,我的观影情绪一直在下降,如果说我对整部电影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作为通俗故事的“我与老虎海上历险记”,有些松散和寡淡,备受推崇的3D冲击,效果也完全在预期内。
看完全片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昆汀来拍这个故事,会怎么拍海上逃生部分,恐怕会有鞭打老虎、和老虎一起捕鱼等更飞扬的段落。
不过,既然除了讨好普通观众的功能,海上历险记更多任务是展现导演的审美追求,那只能感叹李安的梦太内敛、太乖巧、充满了东方式的工整静谧。
当PI缓缓讲出第二个厨子版海上逃生故事的时候,之于我而言,仿佛是从沉睡中一点一点被噩梦惊醒,这时候你才发现之前似有似无的铺垫,全都不是闲笔。
吃肉汁饭的王柏杰、不尊重信仰的德帕蒂约、虔诚包容的PI妈,与斑马、猩猩登船后的遭遇一一对号入座,现实故事版的残酷,让人有如坠深渊的恐惧。
最残酷的残酷,是你自己依靠想象力一一重组,自我还原出来的,这比某些电影哭天抢地撒狗血的方式,可真是高明多了。
除了最简单的角色对应还原,回头细琢磨,《PI》在文本上真是处处小心,比如在救生艇落海前,王柏杰大喊:“斑马、斑马”,事实上,他就是那匹斑马。
还有那句问猩猩的“你的孩子呐?
”。
比如那个食人岛,“恰好”是人的形状。
再比如介绍印度教的三种佛时,讲到在河上淌着的三面佛,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过是他的梦境。
真是没有比这句话更能解释PI是如何建筑第一个故事了。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神,你主宰不了当下,但你主宰得了对过去的记忆和对未来的幻想。
当两个故事都摆在你面前,就是选择来临的时候。
日本人不肯相信童话的梦幻,但更不愿相信现实的残酷,而记者则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选择了第一个梦幻故事,“你跟随了上帝”,PI的回答,给出了关于真实性暧昧又明确的回答。
我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中的孟加拉虎,一种容易的解读是PI自己的另一面,但用兽性来解释恐怕太草率,PI的父亲给出过一个解释——和它你没有感情,你从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所以海上漂流记,讲的也是多宗教信奉者、素食者——PI与自己相处的故事。
PI对虎经历了恐惧、共生、驯化、依赖的过程,这个过程大约也是人在兽性和理性平衡的过程。
最后,老虎头也不回向丛林奔去——“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然而痛心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与你们好好告别。
”——当人步入社会丛林时,何尝不是决绝忘了回头?
我好奇的,是李安的选择是什么?
就我的理解而言,我认为虎是恐惧的化身。
这种恐惧来自对自然的敬畏、生存的挑战,以及由此而生的内心的孤独。
人的这些恐惧,恐怕是持久而绝望的。
成年PI的选择,恐怕就是李安的选择——经历他、面对他、接受他。
影片的中段都是与自己独处,但影片的开始和结束,PI的生活中都有两样东西陪伴——家庭和宗教。
家庭和宗教,对人来说,这都是逃避恐惧的最佳方式。
宗教,提供了解释世界的一种猜想,对于个体来说,他永远是我们面对未知的一种安慰。
而家庭,让我们觉得对这个世界有责任、有联系、有贡献,它证明了我们存在的价值。
这两样在出世和入世方面,给了我们面对自己的勇气。
当你明白人生和自我,都不是用来战胜,而是用来相处的,你就会明白,有些东西虽然并不合理,你必须相信,有些东西并不牢固,但你必须依靠。
这不是李安电影里的选择,这恐怕也是拧巴界第一名李安,人生里的选择。
【2013年8月补充版】因为家里新买的电视机有3D播放功能,所以借机重温了一下3D版的Life of Pi(科技真是造福人类啊哈哈哈!
),不由得想起在网上跟人的论战。
去年,看完Life of Pi,管不住好辩的心性,跟人赌气,写了一篇长长的观后感,致力于阐释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说得准确一些,应该是:在两个故事都可为真的情况下,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其实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并没想过一定要在这两个故事中做出一个选择来。
只是我特别不喜欢有的观众那副“你相信第一个故事?
哈哈哈,你没看懂吧!
”的神情,所以主动投靠第一个故事的阵营。
就算是这样,下笔时也还是留了些余地,并没有否决第二个故事为真的可能性。
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却愈发觉得,当我们为了哪个故事为真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李安就站在我们的身后,得意地笑着。
哼,与其作为一个观众被导演洗涮,不如跳出观众这个身份的局限,想一想,如果我是导演,我会怎样把观众吸引到我的电影里来。
这样说也许会给人带来一种错觉,即观众不会去思考导演怎么想。
尽管文本脱离创作者之后被受众阐释了个五花八门,似乎跟作者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然而谁又能保证,那些执着地相信于某一种具体的阐释的受众,内心没有为自己领悟到故事的主题、导演的意图而感到颇有成就呢?
我并不执着于某一种具体的阐释,但我却也执着于窥探导演的意图。
因为曾经选修过电影语言课程,也曾亲自参与过戏剧导演创作的过程,所以忍不住会从视听语言的运用、人物及人物间关系的设定、故事情节的推动这三个具体的方面来揣测导演的意图。
而作为改编自小说的电影,将电影跟原著进行对照又有了另一番乐趣。
所以在电影上映后的那个寒假,我将英文原版小说拿来读了一遍。
有人不以为然,认为不应该根据小说去评判电影优劣,应该将二者当作独立的文本来评价。
只不过对我来说,我将二者做对比并不是为了分出孰优孰劣,而是要从两者在故事情节、人物关系的差异上,寻找出电影导演为这个故事赋予了什么新的生命。
电影导演最大的野心,也许就通过这种地层错位般的方式,在某些新鲜暴露的截面上显露出来。
所以小说跟电影到底有哪些不同呢?
主要有以下这些:1、被带去看老虎吃羊,不是因为Pi拿肉去喂羊,而是父亲想给儿子们上一课。
而且这件事情发生在Pi皈依各种宗教之前。
吃羊的老虎也不是Richard Parker。
这件事情也并不像电影中的那样,给Pi的生活笼罩了一层阴影。
(将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进行一定的调整,使Pi的心理变化更明显一些,并参与到人物心理线连贯性的构建中来。
我们暂且将理性与信仰进行简单的二分,如果父亲代表理性,Pi代表信仰,老虎吃羊一事发生在Pi信教之后而不是之前,那么理想与信仰的冲突、父子之间的人物关系都会得到加强。
)2、原文中没有You must be thirsty这句台词。
(这是一句极具暗示性的台词,让观众产生联想:Pi跟老虎是一体的。
这个一体,可以是象征意义上的同质性,也可以是指,船上没有真的老虎,故事里的老虎其实就是Pi。
如果我是导演,为了让我的观众浮想联翩,积极参与到故事的阐释中来,我一定不会放弃这么有诱惑力的一句台词。
)3、原文中没有初恋女友这个角色。
顺带的,也就没有Pi询问“莲花为什么藏在森林里”这样的台词。
(我不确定初恋女友这个角色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也许是让电影里的Pi对家乡更加恋恋不舍,对于搬家这件事跟家人的冲突才更加明显。
当然也可以从象征意义上进行想象。
“莲花藏在森林里”这句台词,无疑能跟岛上的森林和莲花状的果实形成互文的效果。
)4、电影中没有三大宗教的神职人员当着Pi一家争执的桥段。
5、原文中没有父亲在印度教庆典上教育儿子“社会很复杂”的情节。
(父子关系在电影中是被强化了。
)6、原文中Pi的生物老师(无神论者)与引导Pi走向伊斯兰教的人同名,叫Mr. Kumar。
Pi表示也正是在这两个人的影响下,他在加拿大念大学的时候同时修了动物学和宗教学。
这两个角色在电影中没有出现。
在Pi离开印度去加拿大的前一天,这两人在动物园中相遇。
(一般来说,电影都会比小说更加“节省”人物,戏份少、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人物要么被删掉,要么被合并成一体。
也许李安删掉这两个角色只是为了“节省”人物。
但不妨这么考虑一下:如果电影的真正主题也是理性与信仰之间的关系,那么删掉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场景是不是有点可惜?
)7、原文中没有父亲和船员在船上的争执,以及与佛教徒的对话。
没有法国厨子。
(法国厨子跟佛教徒提前出场,才能与第二个故事形成更加强烈的共振。
不然之前只字不提,后面讲第二个故事突然说道船上幸存了个厨子什么的,感觉力道不够,戳不透观众心中那个决定相信与否的穴道。
但我觉得,这个桥段也使得父亲的形象更加立体。
这个父亲被人蔑视的桥段连同着后面父亲亲自给动物喂药——这种事情以前都不需要他亲自做的——使得父亲过去那绝对的权威在Pi的眼中有些动摇,但这种动摇实际上却拉进了父子之间的距离。
就像在船上遭遇暴风雨的时候,老虎那渺小的身影将自己的权威完全摧毁,Pi才能以一种带有怜悯的心怀去接纳表面可怕的老虎。
)8、小说中,老虎与鬣狗共存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把它杀死的。
(电影中老虎在关键时刻才冲出来的!
无论老虎是象征意义的Pi还是真实的Pi,电影把老虎的出现安排在Pi的人物心理线一个转折的节点上。
)9、小说中,Pi在漂流的途中偶尔还幻想家人还活着并且已经获救了。
电影里面,Pi在亲眼看到船沉入海底的时候就确定家人遇难,比起小说里的Pi而言少了一种精神支柱。
(这个我也不确定……是为了使他显得更苦难么Pi对着沉船痛哭大喊“I’m sorry”,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诅咒了自己的家人——别忘了他在甲板上大喊“More rain!
”。
在某些人眼中唤醒心灵麻木的自然神迹,也许正残酷地夺走了另一些人的生命。
这是不是在说,信仰的触发机制跟理性的需求是矛盾的呢。
)10、小说里pi在船上记的日记没有丢失。
(李安导演太坏了,这样使得第一个故事缺少了一样关键的物证啊,使人们更有理由去怀疑其真实性了。
)11、小说中,Pi在海上遇到了另一艘救生艇和另一个人,那个人试图吃掉Pi,结果被Richard Parker吃掉了。
(偷个懒,忽略掉。
)12、小说中,Pi在岛上住了很久。
他在果实里发现了32颗牙齿,刚好是人的一副牙齿。
酸性物质是海藻分泌出来的,Pi用身体触碰之后得出了结论。
小说中的树和遍布岛屿的海藻是连为一体的,所以听上去比电影里看到的更不符合自然规律。
(虽然李安导演抹掉了一些有利于第一个故事的证据,但他也不会让太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电影里,这样会破坏两个故事在真实的可能性上的平衡。
如果其中一个故事显得太假,那就完成达不到引起广泛讨论的效果嘛,又如何引人回味呢。
)13、小说中亲自做了香蕉实验。
(腹黑的李安导演会让这个证明出现在电影中么?
呵呵……)P.S. 电影中Pi手中的书也很有意思:小时候看的有关生物的书,长大后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一个荒唐人的梦》、《地下室手记》,再到加缪的《局外人》。
导演是在暗示什么呢?
小说跟电影的差异是巨大的。
总的来说,个人认为小说里要讨论的重点是如何处理协调理性与信仰,如何面对自然和世界,特别是那些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奇迹”。
电影并没有抛弃这个主题,但是对其有削弱。
导演在电影中有意加强的父子关系、人虎关系,却在既有的故事框架之下打开了主题阐释的另一个维度。
它体现出在环境的外压下,一个人如何从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磨练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与不那么光明的世界对抗,而那副强硬的外表,先是让你心生畏惧产生距离感(Pi同父亲,Pi同老虎),接着你自己也不得不披上那副外表(老虎从帆布下冲出来,也从Pi的心里冲撞出来),而只有当你自己亲自看到,那副强硬的外表下仍有畏惧和无奈(船上受气的父亲,暴风雨中的老虎),你才能与它达成真正的和解。
英雄有泪,这才是真正令人唏嘘的地方。
就这样,电影从小说中稍显杂乱的漂流碎片中理出了一条更加清晰的故事线和心理线,强调了Pi和Richard漂流过程中主导地位的替换、力量强弱的更替,并传达出了小说中没有的悲悯情怀。
在我看来,这是这部电影最棒的一个构思。
其实“审父”本身就是李安的电影中一贯的主题。
“父亲三部曲”——《推手》、《饮食男女》、《喜宴》以父亲为主要人物,在父辈与子辈之间的代际差异中重新审视与父亲为代表的传统与权威。
《卧虎藏龙》之中,玉娇龙的个体经验已经冲破了玉面狐狸所代表的父辈的经验范围(这个问题具象化为武功境界上的超越),叛逆不羁,而痛斥李慕白等江湖权威为虚伪之流(想一想新文化运动如何痛斥传统文化的虚伪吧!
),则是对传统和权威的反叛。
《断背山》当中,欧尼斯的父亲带着两个儿子去看被残杀的同性恋者的尸体,父亲的教育始终作为一个阴影凌驾在欧尼斯自己的同性恋体验之上。
《色•戒》里面父亲更是一个缺失的存在,王佳芝的父亲拒绝将自己的女儿接到英国一起生活,二人唯一的联系(书信)最后也是被无情地斩断了。
过去这些作品,强调得更多的似乎是父辈与子辈、权威与受支配者的对立。
终于,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中,子辈终于自己体验了什么是冰冷而让人生畏的、父辈的权威,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转换。
回到两个故事之争,有不少人以“人性本来就有阴暗处”、“社会本应该是黑暗的”而选择相信残酷的第二个故事,将第二个故事导入了“人性”这个阐释维度。
我倒是觉得,如果以第一个故事为基准,那么第二个故事更像是以“理性”为准则,对第一个故事进行的归化。
日本调查员正是以“理性”为准则,而不是以“人性”为准则,来质疑第一个故事的真实性。
在网上那场热烈的讨论之后,冷静下来的我再也说不出有什么必要以理性的方式在两个故事中分出个真假,毕竟人家问你的是你更喜欢哪个故事啊。
也许这部小说,或者这部电影的某些部分,本身就是对于理性的嘲讽。
然而如果没有大家这么热烈的讨论孰真孰假,恐怕李安导演也会因为自己邪恶的小心思落空了而感到寂寞吧。
2013.08.27——————————————分割线—————————————“You decide. This story is yours.”——《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看完第一遍,走在从电影院回学校的路上,朋友说,这个电影的牛逼之处在于第二个故事才是真实的,跟老虎一起漂流的故事是假的。
Pi依靠着幻想出来的这只老虎,也就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个解释当时使我感到了一丝震撼,因为观影时我并不相信第二个故事是真的,朋友的这种解释让我觉得很惊奇。
回宿舍浏览了一下豆瓣网上的影评,发现点击量较高的影评都不约而同地将第二个故事视为真实的,原因不尽相同,却也是大同小异。
面对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们的各种阐释,我觉得相当精彩,因为它们与我自己的阐释相异,却又是显得那么合理。
这不是说我的阐释就不合理,何况宿舍里对面床的同学也相信第一个故事是真的,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理亏。
虽然朋友试图说服我,我却执拗地相信着第一个故事。
我不相信第二个故事,但我相信,相信第二个故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已经有那么多人阐释了第二个故事为真的原因,我也该说说为什么我相信第一个故事了。
在Pi讲述的第一个故事中,他是船上唯一幸存的人类。
在救生艇上出现过的斑马、鬣狗、猩猩相继死去,只剩老虎和他一起漂流,最终回到大陆。
而在第二个故事中,这些动物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爬上救生艇的是厨子、水手、母亲和Pi,厨子杀了水手和母亲,Pi杀了厨子并吃掉了他,最终一个人回到大陆。
当Pi问作家喜欢哪一个故事的时候,观众心中其实已经预先设定了两个故事只有一个是真实存在过的。
观众随同作家一道,必须做出自己唯一的判断。
当观众争论哪个故事是唯一真相的时候,无意间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即两个故事都为假——就算在电影本身这个虚拟的主观世界之中,Pi的两个故事都找不到任何证据。
在我看来,两个故事都可能是真实的,甚至都可能是假的。
观众选择相信其中某一个故事,在影片当中寻找各种细枝末节的证据,为文本建构起内在的一致性、连贯性、合理性,并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阐释。
然而,谁说文本就一定是完全连贯的、一致的呢?
就如同我们现实的经验世界,看似充满规律和秩序,却也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之处和超验的疑问。
无论是电影文本还是经验世界这个广义的文本,人类的认知方式需要我们建构出文本的内在一致性,建立起具有说服力的阐释。
自20世纪60年代的那场“文化大战”以来,不少学者,米歇尔•福柯到罗兰•巴特,雷蒙•威廉斯到爱德华•萨义德、苏珊•桑塔格,不断向从文化权力垄断者发起挑战。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多元化的阐释取代了单一的权威的阐释,成为常态。
尽管之后有学者提出阐释应该是有边界的,比如安贝托•艾柯(Umberto Eco)认为存在“过度解读”,并且文本的作者有权力指出哪些阐释是荒谬的;但乔纳森•卡勒(Jonathan Culler)则认为艾柯所谓的“过度阐释”实际上是“不足阐释”,产生的原因不在于过度,而在于没有对文本进行足够的分析,乔纳森认为所谓的“过度阐释”也自有其存在的意义,它对于我们思考文本、符号的运行机制会有所帮助。
私以为,所谓的“过度阐释”或者“不足阐释”,实际上是在解读的过程中没有成功地建立起文本连贯性、内在一致性,使得阐释不具有说服力。
我不太喜欢“过度阐释”这个术语,因为我固执地认为“过度”二字具有剥夺他人阐释权力的专制色彩。
我更喜欢“不足阐释”这个说法,相对于“过度”二字为阐释设立的排他性边界,“不足”二字则体现出在追求具有说服性的阐释的过程中仍有开放空间,就像乔纳森•卡勒认为的那样,我们总是可以就文本所“未曾”说出来的东西提出许多有趣的问题。
豆瓣上那些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们,基于对电影细致入微的考量,在相互交流相互补充的过程中,已经进行了一番非常精彩的阐释,并且非常具有说服力。
然而我相信这并不是唯一的阐释,因为还有许许多多的观众跟我一样,相信第一个故事。
下面我要对电影进行自己的阐释,说明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我的理由也许并不与其他相信第一个故事的观众相同,而且并不像许多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所以为的那样,是因为相信上帝,或是因为没“看懂”电影。
【老虎的隐喻】有观众阐释了影片中老虎的隐喻,我很能理解这种解读带来的愉悦感和成就感,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证明第二个故事为真的时候会把这种隐喻当成证据。
从他们的言辞中我揣测到的是,他们过于草率地认为要是老虎真的存在,就无法再作为文本的隐喻了。
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是真是假,并不影响老虎的隐喻意义。
所以,电影中都有哪些蛛丝马迹呢?
1、You must be thirsty. 因为一个失误,在动物园的文件上,老虎的名字与猎人被对换了,其实老虎原本的名字是“口渴”(Thirsty),猎人的名字才是“理查德•帕克”。
童年时期的Pi和哥哥打赌,去教堂里偷水喝。
神职人员发现了他,为他倒了一杯水,并说:“You must be thirsty. ”这个句子的常规理解是“你一定很口渴”,当然也可以从隐喻的角度去理解它,那么Pi就是Thirsty,就是那只老虎。
我翻阅了英语原著,发现书里并没有偷水的情节和这一句话,看来是李安自己精心安排的了。
2、望向深海的主观镜头繁星当空的夜里,疲惫的Pi看着望向大海的老虎,问它看见了什么。
紧接着,镜头给了老虎一个正面特写,接着便是一个老虎视角的主观镜头:鱼类、沉入深海的动物、宗教符号、母亲的形象、沉船,这分明就是Pi自己的视角。
主观镜头之后的反打镜头,正是Pi的正脸。
说Pi就是老虎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老虎反映的只是Pi的一个侧面,对应比较流行的表达方式,则可以说老虎是Pi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Pi与老虎的漂流,精彩之处不仅仅在于Pi如何与老虎斗智斗勇、盘桓周旋;整个漂流过程中,Pi与老虎的力量对比、关系地位的变化,体现的是Pi认识自己、认同自己的过程。
在印度教的仪式上,父亲告诉Pi,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社会是很复杂的。
后来,父亲用一头山羊的牺牲来教育儿子,老虎是残忍的、野性的、可怕的,象征原始的欲望与恐惧。
社会由人组成,人性的复杂助推社会的复杂,老虎象征的是人性残酷的那一面,这让单纯的Pi难以接受并感到害怕。
这时的Pi并没有意识到,纯洁的人性与残酷的人性是一体两面的。
在Pi的童年经历中,教堂偷水这个情节体现的是“欲望”,这时,“老虎”出现了,神职人员看到了“Thirsty”。
人性残忍的一面并不总是出现。
虽然老虎仅次于斑马第二个登船,却长时间隐匿于帆布之下。
直到鬣狗咬死了斑马又咬死了猩猩,老虎一个箭步冲出来,干掉了鬣狗。
正如Pi回忆时所说,是鬣狗激发了他内心的邪恶。
(这让我不禁想起大众舆论在药家鑫判刑过程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难道我们比药家鑫更纯洁,更正义吗?
)当然,老虎也会在Pi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利诱与恐吓它时躲进帆布下面,人的理性正要努力占据主导地位;当有轮船从海面上经过,Pi激动地发射了信号弹,老虎呢?
则窜进了帆布下面。
生还的希望意味着,Pi将要重回人间,生活将恢复到常态;非常态状态下激发出来的残酷人性,又将暂时地隐匿。
Pi对于老虎,对于另一个自己,对于欲望与恐惧、残酷的人性,态度并不是一以贯之的。
刚开始,Pi心中始终存着被老虎吞噬掉的恐惧,在与老虎相处的过程中显得十分被动。
渐渐的,Pi开始掌握一些主动权,试着面对它,驯服它,但态度仍是敌对的,一有机会就是想驱除它,消灭它;当老虎泡在海里抓着船舷时,Pi甚至差点取了它的性命。
漂流的高潮在于第二次暴风雨之时,Pi和老虎的地位发生完全的逆转。
当Pi面对神迹,信仰压倒恐惧,沉浸在对主的赞美之时,老虎的求生本能却让它抱头鼠窜。
瘦骨嶙峋的Pi显示出如此强大的精神世界,在一个仰视的正面镜头中,他俯视老虎的神情显得那么悲悯;凶残的老虎在那一刻显得如此弱小。
这种悲悯和超脱化解了Pi对老虎的敌意,他才能如此坦然又毫不畏惧地面对它,接受它。
二者和平共处,直到漂流结束。
不知道这时的Pi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问的那个关于耶稣的问题:“为什么无辜的神之子要代凡人受罪呢?
”我们也可以问问,性灵纯洁的Pi(Pi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跟老虎一起受罪呢?
我恐怕我得出了一个在宗教信仰者看来也许会渎神的答案:因为完美的神之子,是残缺的人在精神世界上的建构,纯洁与罪恶其实是一体的;神爱我们,并让神之子分担我们的罪恶,正是让我们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看完影片,我想起我父母总是对我说的那句话:“社会比你想的要复杂。
”Pi的父亲不正是这样教育Pi的吗?
然而跟我的父母一样,Pi的父亲并不因为社会复杂就让Pi学得更有心机,恰恰相反,他希望Pi仍能够保持内心的纯净,这就是为什么他给Pi取名叫“便辛”,跟干叔叔(妈妈纪)口中所说那个世界上最干净的法国游泳池同名。
Pi在回忆的时候说,父亲的教育是正确的,因为Pi已经认识到了人性的复杂。
然而Pi相信通过老虎的眼睛,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人自己的倒影。
父亲没有看到而Pi看到的是,面对人性的复杂之时,人类还可以选择的一种包容的、超脱的胸怀,“拿起”之后,我们还可以选择“放下”。
因为“放不下”,Pi记得跟初恋女友最后一天相处的所有情形,唯独不记得告别的样子。
因为学会了“放下”,Pi才会 从容地说:“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
”【故事的真假】当Pi讲出第二个故事的时候,不少观众都动摇了,在他们心中,第一个故事被导演无情地推翻了。
为了说明第二个故事为真,观众们也找到了不少“证据”。
比如:1、影片中曾有交代,印度教中的毗湿奴,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漂浮,世界万物存在于它的梦境之中。
而Pi在海上遇到的孤岛,其轮廓看上去就像是躺着的毗湿奴。
这意味着第一个故事其实是Pi的梦境,或者说是幻想出来的,因而是假的。
2、日本人认为第一个故事中存在着两个漏洞:香蕉无法在水中浮起来;孤岛上不可能存在大量猫鼬(狐獴)。
另外,正如Pi自己所说的那样,岛上的植物在知识类书籍上查找不到。
3、我的朋友认为,从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的精神状态来看,第二个故事是真的。
4、有个网友发现“You must be Thirsty”的暗喻,认为Pi就是老虎,所以老虎不存在,第一个故事是假的。
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理由,原因在上文已经说明。
在我看来,这些细节并不是“铁证如山”。
1、其实当我看到孤岛轮廓这个镜头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定是个卧佛。
我曾经去过乐山,在江中船上远眺大佛所在的那一条山脉,看上去就像一个躺在水上的佛。
为了建构文本的连贯性和一致性,看作毗湿奴也许更合适。
所以孤岛跟躺着的毗湿奴相似,看作巧合也是合理的。
我相信,就算是巧合,也是被李安精心赋予了互文性的巧合。
2、在我看来,“香蕉不会浮”只是故事固有的不确定性的一部分;如果说这条铁律足以推翻第一个故事,以同样的思路来看,第二个故事也会被推翻,因为母亲也是乘着香蕉来到救生艇上的。
虽然日本人说香蕉不会浮,我却在想,日本人有没有考虑到淡水跟海水密度不一样的情况,有没有考虑过水的静止与搅动状态其实是一组变量,以及香蕉的种类、形态等因素。
当然,《潇湘晨报》的记者抢在大家前面,做了实验,证明最常见的那种香蕉可以在水中浮起来,而且还可以放点东西。
(http://news.rednet.cn/c/2012/11/26/2826634.htm)就算不做香蕉实验,香蕉的问题,以及孤岛上可不可能出现大量猫鼬(狐獴)的问题,并不能理所当然地证明第二个故事为真(我需要重申的是我认为两个故事都无法证实,只能选择相信与否):这两个问题过不了哲学家休谟的“温和怀疑论”这一关。
我们认为香蕉不会浮,认为孤岛上不可能出现大量猫鼬,因为我们自己有一套自然科学的因果观念,因果关系观念是从经验中得来的,而经验不过是一个归纳推理。
但是关于事实的知识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经验归根到底是或然的,例如“太阳明天将不出来”与“太阳明天将要出来”都是可能的。
另外,当我们经常性地经验到事件A之后总有事件B相随时,这就使我们对事件A的经验与事件B 的经验之间产生了某种习惯性的联想,这就是所谓“必然联系”的来源,“习惯”是因果观念的基础。
然而,我们有什么理由说,“每一个有开始的存在的东西也都有一个原因”这件事是必然的呢?
我们为什么断言,那样一些特定原因必然要有那样一些的特定结果呢?
休谟得出的结论是:“根据经验来的一切推论都是习惯的结果而不是理性的结果。
”香蕉问题和猫鼬问题背后看似是一种理性,然而这个结论我们却无法下得如此绝对。
(我需要重申的是我认为两个故事都无法证实,只能选择相信与否)3、为什么讲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是那样的一个精神状态?
朋友认为因为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我自己却有另外一种解释。
我一直以为,Pi要讲第二个故事,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固执地坚持下去,日本人也不会认为第一个故事是真的。
在漂流的过程中Pi学会了放下、包容,或者说是一种妥协;讲第二个故事,可能就是一种妥协。
第二个故事中把动物替换成人,也可以看作是把兽性投射到人性上来。
就算Pi早已从第一个故事的经历中悟出了道理,但把这个关于人性的隐喻真正以人为主角来表达的时候,我相信悲悯的情怀仍会让他为人性的问题感到难过,甚至可能流下眼泪;抑或者他对日本人讲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才真正从第一个故事中悟出道理来,这样一来,他的神情里包含的就不仅仅是悲悯和难过,甚至是刚发现隐喻意义的一种新鲜的惊讶。
如果非要说一个故事为真,一个故事为假,那么哪个故事为真的可能性更大呢?
通过上面的分析,看上去其实是半斤八两。
但问题并没有结束:我想问的是,先讲真话再讲假话,与先讲假话再讲真话,哪个更容易呢?
在我看来,当我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的时候,我已经背负起了别人寻求真相时对我造成的精神压力,当我自己都特别相信自己的这个假话时,我不太可能再去讲真话;而当我讲了真话却没人相信时,讲假话所承受的精神负担比起编织假话隐瞒真相要小得多。
我还想要说明的是,选择相信哪个故事,其实并不跟信仰必然挂钩。
这里头并不仅仅是世界观、价值观的问题,也是审美习惯、愉悦感(Pleasure)、发现隐秘事物和隐含意义的成就感的问题。
有观众认为,选择相信第一个故事的人内心单纯、有信仰,甚至可能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他们认为社会是复杂的,所以自己就该选择相信第二个故事。
对我而言,我也相信社会是复杂的,我也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但我仍然选择相信第一个故事,因为社会再复杂,现实再黑暗,并不会妨碍个体看到神迹、看到光明的可能。
另外,有观众认为如果第一个故事是真的,那么电影就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漂流故事,毫无新意,无法获取那种推翻既有认知、发现隐藏事实的愉悦感。
我并不如此认为,因为在我的阐释之中,借助大家对第二个故事的证实,我反推出了第一个故事真实的可能性,这也是一种推翻既有认知、发现隐藏事实的文本解读的愉悦感。
看完电影之后我翻看了小说原著,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在小说或者电影当中,对于日本调查员来说,质疑第一个故事,重点在于第一个故事看上去没有科学道理;而对于中国的电影观众来说,选择相信第二个故事,重点在于相信社会黑暗面。
前者是一个否定式的推断,后者是一个肯定式的推断。
于是,哪个故事为真的问题,成功地由一个自然命题转换为了社会命题。
小说中双方争论的重点,在于如何看待自然、看待宇宙,是否相信不可能为真的“奇迹”,似乎是一个典型的西方论题;而电影削弱了这一层争论,为中国观众的社会观大讨论腾出空间,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论题。
有文化研究学者说李安成功地用外国的元素讲了一个中国的故事,我想也许就是从这些方面体现出来的。
【其他的阐释】有观众指出pi问女孩,为何她的舞蹈中,莲花长在树林里。
这一点跟食人岛上包裹牙齿的那朵叶子形成了互文关系。
莲花在印度的宗教中代表什么?
大概至少包含纯洁,智慧。
一朵有着莲花外形的叶子却吞噬生命,有何寓意?
虽然是提问,但很明显者这位观众已经提出了一种阐释的可能。
不过为什么女孩儿笑而不语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森林和莲花共同象征女性的私处?
对于性文化繁盛的印度来说,在舞蹈中表达性似乎并不是不可能的。
此外,有观众搜索资料,发现了另外一个故事。
1884夏海难,4名英国船员救生艇逃生,包括17岁的孤儿理查德帕克。
最初三天,遵照人类文明社会规则平均分配食物,第4天打海龟,此后8天无进食,帕克病。
第19天,船长建议抓阄定生死,一船员反对。
次日,船长做祈祷,与另一船员合谋以袖珍小刀割帕克喉,三人分享,又支撑4天。
据船长日记:第24天正当我们吃早饭时(这句话多优雅),一艘船出现。
回英格兰,三人被逮捕审判。
反对船员转为污点证人,船长及合谋水手被指控谋杀。
他们辩护称,在必须杀死一人挽救三人生命的极端情况下,病人、孤儿帕克的牺牲是最合乎逻辑的决定。
这一案例在哈佛的公开课讨论,帕克之死成为功利主义最大化幸福原则的注脚。
一种行为道德与否,是否仅仅取决于其导致的后果?
一种行为公证与否,是否仅仅取决于关于其代价和受益的计算?
道德是否就是以人类的名义,对个体生命和权利利益的计算?
【导演的意图】在关于两个故事的讨论之中,渐渐形成了对立的看法。
比较明显的一种对立是,相信第一个故事的部分观众认为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对电影进行了过度解读,而后者却认为前者没有“看懂”电影。
双方在态度上的共同点,在于都是自认为掌握了导演意图的自信;不同点在于前者认为后者将自己的意图强加于导演,而后者认为前者根本没有领会到导演的意图。
西方的文化批评在20世纪经历了三次重大的理论转折,从以作者的创作为理解作品根本依据的作者中心论,到以文本自身的语言结构为理解文学意义的根本依据的文本中心论,再到以读者的阅读、反应、创造性理解为文学意义生成的主要根源的读者中心论。
然而,似乎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读者在享用文本的时候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作者意图的揣测。
如果我的阐释跟导演李安的意图刚好契合,那是缘分;如果不契合,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罗兰•巴特看来,任何文本都只不过是一个铺天盖地巨大意义网络上的一个扭结;它与四周的牵连千丝万缕,无一定向。
当文本被作者创造出来以后,它就已经脱离了作者,成为作者自己也无法驾驭的弗兰肯斯坦。
不过我仍然忍不住会去看媒体对于李安的采访,从他的只言片语之后更多地了解他自己的意图,这不是为了修正我的阐释,或者是对其他任何人的阐释设定边界,而是为了了解更多的阐释的可能。
有一些言语,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从来就有信仰,不是说他后来没有信仰,而是说他后来被test(考验)了。
在考验的过程中,受这样的苦难,受这样的试验,他领悟到一件事情,信仰不是上教堂,不是有组织的宗教,信仰和宗教还有一个区分。
他碰到的是老天爷,是一个抽像的东西。
他从始到终都是有信仰的。
”我没想到,李安会用“老天爷”这样一个中国式的信仰概念,来阐释Pi的信仰问题。
而我们这个国家,在不少人的刻板印象中,是没有信仰的。
当我把这部电影同李安之前的电影联系起来,我看到的是,面对复杂的人性,这部电影所展现的“面对与放下”已经超越了李安在《卧虎藏龙》、《断背山》、《色戒》里一直以来所表现的“压抑与对抗”。
《卧虎藏龙》里头,李慕白死了,玉娇龙跳下悬崖;《断背山》里杰克死了,恩尼斯孤独终老,始终承受着世俗的压力;《色戒》里头,易先生下令枪毙了王佳芝。
而在《少年Pi》这部电影中,经历了大风大浪的Pi,回归了生活的常态。
无论Pi讲述的哪个故事为真,这种从容和淡定都体现出了李安当下的气度和智慧。
李安没有在采访中谈到两个故事的真实性问题,他的意图难以揣测。
在我看来,李安在电影中提供的线索,给人启发却又不过于绝对,以至于让观众有足够的自由去选择自己所相信的故事,李安并没有自私地把文本的阐释权死拽在自己的手中。
两个故事都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都是假的,这也可以说是李安的高明之处。
因为无法证实,所以我们有了阐释和信仰的自由。
正如电影中Pi对作者说的那句话:“You decide. This story is yours.”2012年11月27日
要看懂《少年Pi奇幻漂流记》的不可不知看电影之前的预告片,让我们都以为这是一部新的魔幻大片,但是等到观影的时候,为什么有这么漫长的铺垫?
为什么多次强调好好地告别?
为什么在结尾要留下另一个故事?
我们先不要纠结哪个故事孰真孰假了,从电影一开始的铺垫说起吧!
~我们故事的主人翁Pi 出生成长在印度。
这是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国家,可以说,是人类社会和人类历史上宗教多样性最丰富的国家。
印度地处东西交汇之地,从古代起就被雅利安人征服过,之后还遭遇了亚力山大东征等大小战争,直到后来19世纪的英国殖民。
加上这期间的贸易往来,东西两种体系的文明在这里交织碰撞。
我们今天很少有人会将印度和“希腊化”这个词联想在一起,然而“希腊化”这个词就是指的被西方征服过的东方,这种文明所呈现出来的“混合主义”;最初就是在宗教上得以体现的,既“泛神崇拜”和“诸神的混合”。
于是Pi的成长经历也自然面临了印度这种混合主义的环境,母亲用故事启迪的“传统”(神话、宗教)以及父亲教育给他的“新派”(理性)两种不同的世界观。
这两种矛盾一直蔓延到他们的餐桌上,究竟用什么才能看见真相?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电影中,被用两种不同叙述方式描述的一个故事一样。
一个是真相,而另一个是事实。
以希腊为代表的西方发明了逻各斯(Logos)、抽象的概念,推理体系,理性主义。
古典的希腊人认为世界是完全的秩序与理性,整个世界与奥秘都可以被理解与述说。
而印度为代表的东方则是非概念化的,神秘的。
通过神话和象征主义来表达,将智慧隐藏在神话、仪式和歌舞中,而不是通过概念来表达。
当古代东西方文明,最初开始交汇碰撞的时候,西方理性主义为东方的神秘灵感带来了一段时间的压抑、蛰伏,之后转变为表述上的解放。
东方开始试着理性地述说,将观念变成概念和理性的形式。
现代化的宗教开始萌芽,东方文明从精神层面上迎来了新生,同时滋养了西方的世界。
我们今天流行的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佛教都爆发于那个时代。
在印度,宗教和神话也像今天的科学那样是不断发展、演进、修正的。
从梵天到毗湿奴,从早期的佛教到后期的佛教,其神学思辨之精密绝伦,寓意表达之优美可谓是叹为观止。
如电影中提到的那样,晚期的印度教认为在世界开始之前,未经出生便存在的生命,被称之为毗湿奴。
世界由他的睡梦开始,在他的沉睡中,从肚脐长出了金色莲花,莲花中诞生了梵天,再由梵天的梦、无知、欲望和妄想创造出其他的生命。
而梵天所处的世界被称之为摩耶女神,她是毗湿奴的妻子,宇宙,大幻觉。
这是基本典型的印度系世界观,世界是虚妄的,梦境的。
而电影是什么?
电影就是关于梦的艺术。
电影和宗教不谋而合的地方就在于,它们都是西方体系(理性主义)和东方体系(神秘灵感主义)的交汇。
在这一部电影中,理性主义和感性主义的冲突与交融成为主题呈现给我们。
现代社会是被西方理性主义的体系所主导的,东方精神被分化成了表层和表层之下的暗流,而这股表层之下的暗流才是东方精神最纯真的,最本能的倾向。
少年Pi 的名字“π”,圆周率,是一个无穷无尽、永无规律、永不重复的小数,即“无理数”。
无理数的发现和之前所谓的“合理存在的数”产生了对立,在历史上被称为“第一次数学危机”。
当时的毕达哥拉斯学派是集政治、学术、宗教为一体的组织,他们信仰宇宙万物象数学一样是绝对的理性和秩序的。
可谓是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以理性和秩序为主张的宗教。
而当这个学派的弟子希帕索斯发现无理数的时候,这个学派中的其他人恐慌地将他推入海中处死。
罪名类似其他宗教中的“渎神”。
如果这个世界是绝对理性的,为什么又会有无理数的存在呢?
相比起以理性为主张的宗教,承认无理数存在,承认了理性的局限性的我们才能够藉由这种无穷无尽、永无规律的数字达成对宇宙的理性认识。
这里对应了母亲在餐桌上的那席话,首先承认了父亲所说的,科学发展的成果;而后说,但那是让我们认识外在的世界,但没有办法穷尽我们的内在。
我们可以确知圆的周长与直径,无论圆的外在条件如何改变,但圆的灵魂:“π”,是一个无理数。
Pi的初恋女友,跳舞的阿南蒂,是被李安安插进来的一位人物。
歌舞在印度有特殊的地位,是从印度历史上最古老的经典,四部《吠陀》经就奠定下来的,其中之一的《娑摩吠陀》,如果把拼音文字写出来大家更容易理解“sāmaveda”————人类文明、文化中以歌舞娱神或通灵的巫术魔法皆秉承了“娑摩”之名——萨满。
这里的萨满是一种泛称,并不是专称萨满教。
电影中也是特别在舞蹈课中强调了,她们要通过舞蹈将自己的能量和神灵进行接触和沟通。
所以舞女也是巫女,萨满。
阿南蒂是典型的东方传统,她和接受新派教育的Pi 的差别,在动物园中显现出来。
Pi 认为老虎爱表现,就像舞蹈者一样,而阿南蒂则说,牠是在用心聆听世界万物。
老虎没有那么肤浅,而舞蹈也是一样。
因此,一位萨满女巫为即将远行的Pi系上红绳,也容易被我们理解了,这是一种巫术、祝福,或者用更直白的说法:护身符。
这里顺便揣测一下“阿南蒂”的名字,但仅是揣测,并不确切。
“南迪”是印度舞蹈之神湿婆的坐骑和宠物,神明的伙伴,印度“圣牛”的代表。
传说中每只圣牛的背上都有湿婆神的化身注视着人间。
但是“阿”的发音却一般是否定的意思,但也不完全。
阿南蒂的伏笔一直埋到后面出现的“食人岛”。
我们的主角Pi在饭桌上说他想要洗礼,然而海难却让他真的脱胎换骨。
之前还在为大自然的壮丽而惊喜欢呼,马上又陷入大灾难的惊恐中。
Pi在长期的漂流中说自己已经分不清梦幻与现实,而其实在面对大灾难的时候,主角内心深处的神秘灵感主义已经被焕发出来。
动物被关在笼子里,为什么一遇到海难就全都跑出来了?
斑马为什么会从没有开门的走道里面游出来?
还是因为他们其实都是船上人物性格和灵魂的拟象呢?
让我们试着按照第二个故事之后,加拿大作家的总结对应一下:随喜的佛教徒水手,只吃肉汁拌饭,吃的是“荤边素”,在海难时跳上救生艇摔断了腿。
是草原上被捕食的斑马。
如果要问为什么正好是斑马,而不是野牛的话,那么想一想海员穿的海魂衫就知道了。
品德败坏,没有肉食就算不上饭的厨子,是草原上恶劣的土匪强盗——鬣狗。
而作为植物学家,又不放弃信仰的Pi 的母亲,是森林中慈祥的智者——猩猩。
唯有老虎理查德·帕克 和少年Pi 是同时出现的,为什么呢?
在英国诗人西格弗利·萨颂 的名诗中:“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审视我的心灵吧,亲爱的朋友,你应战栗,因为那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人性具有两面,每个人的内心中都有一只猛虎,代表人原始的、内在的、本能的的一面。
而虎穴之外蔷薇丛生。
古代的基督教一直被一个“恶的难题”所困扰。
这个问题就是:如果上帝是我们所声称的全知、全能、全善的,那么祂所创造的世界和人类也必然是全善的。
祂必希望也必能够消除罪恶与苦难。
可是世间仍然充满苦难,人间也依然有罪恶,而人又如此愚钝。
上帝为什么对世界和人的苦难与罪恶无所作为呢?
不是自相矛盾的么?
对这个问题后来的解答引申出了各种“神正论”:上帝对人的创造并不是已经完成的,而是正在进行的。
在炼狱中拣选属灵的灵魂。
如果世界毫无苦难与罪恶,而凡人的善念、正义、勇敢、坚毅、慷慨、聪明和知识也没有了意义,这样的安逸的世界让人没有了目标,无法发展人的道德品质。
所以,为了让凡人参与到上帝的神圣事业中来,让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责任具有意义,为了成全人的自由,上帝必须是绝对的自律、自我约束,以致于祂看上去完全无所作为,这样凡人自身的责任才有了意义。
而人对上帝这种自律、自我约束的模仿,就称之为理性。
人的内心深处是一只猛虎,出于自律,虎穴之外长满带刺的蔷薇。
而Pi 又是这个故事的诗意(寓意)表达者。
老虎是他内心(原始、内在、本能)的意象一语双关。
如果明白了这个隐喻,那么少年Pi在救生艇上的故事就很好理解了。
为什么缺席的老虎会在猩猩(母亲)被杀之后一越而出。
为什么他又和老虎敌对成这样,因为他的理性和他的本性是矛盾的。
他是宗教徒,现在却杀了人;他是素食主义者,却需要捕鱼吃肉;他在海难中失去一切,茫然无际的大海上,他本能地倾向绝望、自暴自弃,甚至可能自杀。
于是他要警惕自己的本能,同自己的本能决斗。
为了活下去,他又要学会与自己的本能共处,帮助自己的本能,驯服自己的本能。
Pi将食物绑在救生艇外的小木筏上,也是担心自己毫无节制地吃。
但是却被突如其来的荧光鲸鱼所掀起的大浪打翻在海中。
这一则小插曲表示什么呢?
还记得刚开始Pi 捕鱼,抓到“鬼头刀”,他惊慌失措中将鱼敲死后,鱼身的荧光瞬间熄灭。
他哭诉说:“对不起,对不起”同时又感谢毗湿奴化身为鱼拯救了他们。
印度教的神话中,毗湿奴经常化身为各种各样的形象拯救人类。
而第一个形象就是化身成鱼,在洪水中拯救起了人类的始祖。
毗湿奴还有一句名言:我是时间,万事万物的毁灭者。
我们回过头来看这头鲸鱼的形象,一只座头鲸,拥有大口,巨大的翅膀,突如其来的出现,庞大的身躯代表了不可抗力。
离开时在海面上画出的曲线和身体的旋转,这些都符合时间的拟象。
可以说毗湿奴的这两次“显现“,一次是用鱼为食物挽救了Pi的生命,而另一次则是漫长的海上漂流,时间的流逝和海上的意外消磨Pi的食物,磨砺Pi的意志,精神上的成长。
Tiger vision ——老虎的视觉。
Pi在问牠看什么,然后自己也试着象理查德·帕克那样注视水面……随后,大海一层一层地被视线穿透,最先看见的是少年Pi能够用理性和既往知识想象得到的事物与景象,而后是纯粹的想象力,最后,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可忘怀的记忆……海上再次的暴风雨,Pi一无所有,奇异的天象显现,让他感觉是上帝的显灵。
如同《约伯记》当中约伯对上帝的质问与祈祷,而《约伯记》中的上帝也在旋风中显现。
面对这样的胜景时,Pi 如同第一次狂喜,却又有所不同,这一次的他经过了苦难的洗礼,内心没有嬉戏的成分了。
当他把帐篷打开,想要让老虎理查德·帕克(他的原始、本能)也看一看这样的胜景时,理查德·帕克却无限地惊恐畏惧,不能自持。
他最终还是要躲在帐篷中渡过难关,理查德·帕克(内心)却留在外面的暴风雨中,直到暴风雨结束才回来依靠着Pi。
暴风雨过后,少年Pi 身体虚弱,理查德·帕克也是一蹶不振。
他哀伤地对牠说:“我们要死了”。
他将老虎的头安放在自己地腿上,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地和老虎如此贴近,垂下眼睛,仿佛静待着死亡。
画面忽然融化到“无人岛”。
在这里我有三种解释,可是自己也不知道选哪个好。
都说出来,让大家选择好了。
第一个解释:岛屿是阿南蒂巫术的神秘守护和少年Pi的梦境的结合。
这个解释的理由是:我们之前提到少女阿南蒂的身份是萨满女巫,在Pi的远行前为Pi系上了护身符。
少年Pi 在暴风雨之前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分辨现实于梦境了。
他感觉到自己要死了,在我们提到的,他将老虎的头安放在自己腿上的时候,少女阿南蒂给他系的手绳有一个不经意的特写,和老虎的头接触在一起。
这个时候画面才开始融化到了“无人岛”。
但此时,“无人岛”食人的一面并没有显现出来,此时的岛屿是一座救命的岛屿。
他们从“垂死之际”变得有能力登上岛屿,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少年Pi的苔藓和树根,老虎理查德·帕克的狐獴,还有淡水和风和日丽的天气。
足够他们在这里恢复元气。
少年Pi对这座岛心生感激,将自己身上唯一有意义的物品,阿南蒂给他的手绳系在了这座岛屿的树根上。
那么这是不是由于阿南蒂的祝福与守护在神秘灵感上的应验呢?
这样的祝福和守护也不是完美的,只能是一个临时的居所,提供暂时的安息。
假设这个说法是成立的,那么从远处看,漂浮的岛屿象一位平躺在海面上的女人也就好解释了。
萨满、巫师在追求神秘灵性能力的本质是让自己贴近神,模仿神,而巫术又是巫师身上能量的流溢,因此阿南蒂的祝福与守护也带有她身上的特质:女性的、印度的。
因此岛屿的形象是一位女人,而又是对漂浮在无因之洋上,毗湿奴的模仿。
其次阿南蒂的印度特质和Pi对印度的记忆也使得岛屿带有印度社会的拟象,岛上的狐獴是印度社会大众的拟象,白天黑夜的不同面目也是印度社会的不同面目。
电影在开始的时候也铺垫了,Pi的一家,也是因为“社会黑夜”的来临而离开。
就在Pi休息的地方,触手可及地在莲花状的果实中发现了岛的真相。
也如同他对阿南蒂有关的记忆:莲花隐藏在森林里。
森林通常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意象,莲花的寓意有很多中,这里适合的是代表着有关于宗教性质的灵性的新生。
例如最典型的故事:哪吒削肉还母,剔骨还父,最后用莲花代表的纯净与灵性组成了新的身躯。
没错,哪吒的故事源头是从印度传过来的。
但是这样的解释毕竟牵强,Pi 的灵性提升并非是在这座岛屿上完成的。
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这个解释的原因在于,少年Pi发现这座岛是个“噩梦”的时候并没有立马“惊醒”,而是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之后才离开了岛屿,似乎梦境中有冥冥的引导力量。
一般体验过这种神秘守护梦境的人在醒来之后,会感觉到身体能量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那么和Pi在岛上准备了充足的食物之后才离开。
让他能够在海上继续坚持一段时间是比较吻合的。
但这只是一种解释。
第二个解释是:岛屿是少年Pi的临终梦境体验,但还是有阿南蒂的守护作用。
人在临死前的衰弱状态中会进入各种各样的临终体验,这些体验大部分都是梦境化的,并不一一例举了。
而梦境免不了是欲望的满足和记忆无序的重构。
因此,是少年的Pi的欲望和记忆构筑了这座岛屿。
但是,如果人沉溺在这种满足欲望的临终美梦中,会安逸得失去求生意志而导致真正的死亡。
同样是少年Pi 出于对岛屿救命的感激,将阿南蒂给予的手绳系在岛屿的树根上。
并在附近的树枝上扎吊床休息。
而这之后,岛屿夜晚的诡异开始显现。
Pi在夜间醒来,正对此困惑的时候,随手可及的地方就摸到了一个莲花状的果实,而果实内是之前有人遗留的牙齿,提醒他这是一个食人的岛屿。
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呢?
首先少年Pi休息的地方就在他系手绳的不远处。
其次,莲花在这里的意象则适合解读为:两个不同层面的世界,就像水下和水面之上的穿越和沟通。
并不是说阿南蒂这个时候知道了Pi的危机为他传来信息,而是阿南蒂的祝福与守护在这个梦境世界中的显现方式。
但是在少年Pi发现这是个噩梦的时候却没有马上“惊醒”,却是我比较困惑的地方。
第三个解释:岛屿只是少年Pi虚弱晕厥后的梦。
梦境是欲望的满足和记忆无序的重构。
此外没有任何意义。
登上海滩的Pi,匍匐在沙滩上虚弱地喘息。
感受沙滩象上帝的脸庞一样温暖。
而理查德·帕克却头也不回地慢慢走进丛林里。
出现了现在被热传的那段台词:“人生也许就是不断地放下,而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没能好好地与之告别”。
在原著中,Pi说:“我最讨厌我的绰号是个无尽的小数点。
把每件事情都做个妥当的了结,这是生命中的大事,唯有如此你才能松手,否则你会永远都有该说却未说出口的话,你的心中充满懊悔。
”可是生命中并不是总有机会做个完美了结的。
电影中首先是针对阿南蒂的——不记得有没有道别,其次是记得海难时对父母兄弟来不及道别,以及记得理查德·帕克——头也不回地走。
据说,这是李安先生因为有同样的,来不及与父母道别的感触,被特意加入并强调的。
关于理查德·帕克头也不回地消失进森林里,我想问问大家,大家所熟悉的猫猫狗狗,如果遇到相似的情况,依据你们的直觉,牠会回头么?
不说看看主人翁Pi,就算看看大海呢?
关于这里的真正的过度解释网络上有很多。
例如:“老虎的头也不回代表了父亲一开始对Pi的教育,老虎是没有灵魂的,你在牠眼中看见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老虎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与你做朋友。
”或者是“他跟随着神的指引,乘着小船,向着脱离兽性的彼岸。
但此时,他仍然无法完全脱离兽性的一面,载着老虎继续出发。
直到最后,那只老虎走进了丛林里,消失了。
Pi哭很厉害,因为人类的兽性帮助人类生存了下来,在最危难的时刻生存了下来。
而当人无限的追求并接近神性的时候,兽性会在不被察觉时离去了。
”这里我只想给出的解释是:记住老虎代表的是Pi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本能。
并不是真实的老虎,而人的本能也不能被简单地判定善恶,或是“需要脱离的兽性”。
本能是任何人都无法剥离的。
用一位网友在评论的话说:如果是要战胜或割除自己的兽性,然后获得上帝的拯救,那么将变成一个杀死老虎的剧情,而不是学会与之共存。
老虎的离去,走进深林中,并不是简单地离开。
深林中有什么?
隐藏的莲花——新生与层次的升华。
回到Pi 内心隐伏的深处,不再象海上漂流那样需要那么明显地与理性之对立。
并不是真正地离去或是割除。
经历过海难和海上漂流的Pi,他的本能不会允许自己再回头望一眼,只是这么简单。
当我们回到了与日本人说第二个故事的时候。
你们倾向于哪一个故事呢?
第一个故事是东方体系神秘灵感主义的,不可思议的事件和(或)象征化(寓意)地表达。
第二个故事是西方体系理性主义的,经得起逻辑与经验的验证。
电影中,故事的讲述者皮辛并没有问作者,你觉得哪个故事是真的,而是问,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们是不是也要注意到这个细节呢?
不用去问哪一个故事是真的,而是问自己,更喜欢哪一个?
因为,真实并不是电影要讨论的主题。
甚至,可以巧妙地说,一个是用灵感领悟的真相,而另一个是用理性审视的现实。
理性和理性建立起来的知识是有用的,象皮辛说的,可以帮助人在艰难的逆境中活下去,但这仅仅是辅助的作用,支撑人活下去的依然是人的本能。
只有人的这两种能力同时发挥作用,互相依存,互相警醒的时候,才是主人翁Pi活下来的真相。
皮辛在作者选择了第一个故事的时候说:“所以你追随上帝。
”为什么呢?
前面提到过:现代宗教是理性主义与神秘灵感主义的交织融合。
现代宗教既不是纯粹理性的,也不是纯粹的神秘灵感的。
它需要你具有理性的选择,也需要你具有本能的感悟,不可偏废。
电影虽然铺垫穿插了许多宗教的元素,但电影本身的主旨并不是讲宗教的。
就如李安在接受采访时说的:“信仰不等同于宗教。
事实上,在大海里漂流,完全不能上教堂,不能进庙宇,人世间宗教的仪式被完全剥离掉了。
”最后讲老虎理查德·帕克的名字。
因为实在害怕容易被人误解。
1884年,“木犀草号”(Mignonette)游艇沉没,4个幸存者坐上了救生船,被困大西洋,除了船长Thomas Dudley、大副Edwin Stephens、船员Edmund Brooks,还有一个名叫理查德·帕克(Richard Parker)的17岁男仆,他同时是一位孤儿。
因为不听劝阻,饮用了海水而身体虚弱。
其余的三个人经过两次谈论,是否要杀了其中一个人而使得另外的人活下去。
其中第一次他们选择了抽签的形式,由于帕克非常虚弱,没有参与抽签。
但是当抽签结果出来的时候,却遭到了中签者的反悔。
他们经过第二次谈论,选择杀死虚弱到濒死的理查德·帕克,被其他人吃掉,因此,救生艇上的其他人得以生还。
这就是后来伦理学与法学上著名的“女王诉杜德利与史蒂芬案”(R v Dudley and Stephens)。
——根据陪审团认定的事实,法官宣告被告犯有故意杀人罪,驳回他们的紧急避难抗辩。
被告被判处绞刑,但在支持起诉的哈考特爵士的建议下,最终被维多利亚女王赦免。
于实事,船上的三个人参与谋杀了理查德·帕克,无可辩驳的死罪。
然而出于海上的特殊情况,寻求女王的赦免,也巧妙地解决了这一宗公案。
也是典型的理性和感性结合的例子。
另外“理查德·帕克”还出现在其他的海难和海难故事中。
《Life of Pi》的作者认为这个名字带来的巧合一定有其意义。
所以将这个名字给了故事中的老虎。
很多人以为老虎的名字暗喻了主人翁吃人的事实。
但我认为这才是一种过度解读与逻辑的滑坡~事实上,在原著中,主人翁Pi也曾一度想要杀死老虎理查德·帕克,并且还为此设想了许多种方法。
所以,作为一个在海难中,曾经差点要被谋杀的对象,老虎叫做理查德·帕克,也是实至名归的。
今天有幸参加了李安导演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首映礼,观看完影片后深有感触,震撼许久,情动以书之。
本片开场的时候出现了许多动物,动物的背后是人工画的墙壁,配合着独具印度特色的歌曲,将故事带入一个印度动物园的背景环境当中,为主角的家庭出生以及后面对其姓名来历的介绍作以铺垫。
当我听到清脆而欢快的竖琴声随着鹿群得跳跃而律动时,我便开始注意到这部影片的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之间的契合。
在后面的剧情里,场景的变换和音乐的配合,不断地将观众的情绪带入主角的内心世界中,感受着主人公pi的心态发展。
本片刚开始以口述的方式,讲述了pi在少年时遇到一次船难,家人在那场船难中都丧生了,只剩下他和一只孟加拉虎随波逐流的故事。
虽然故事中有许多漏洞,但因为场景多有玄幻色彩,故事更是离奇古怪,所以我便将这个奇幻漂流的历程看作理所当然的科幻之作。
那时我认为这部影片讲述的是求生的渴望,人与猛虎友情的美好,以及面对危难时的勇气。
后来少年pi向调查人员讲述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的时候,我有了一种错愕感,开始思考到底哪个故事才是真的,以至于我才渐渐明白,这部电影讲述的其实远不止这些。
从第一个故事,能发现很多漏洞。
船员不可能在船发生故障即将沉没的时候,离开救生艇,老虎和其他动物在笼子里关着不可能跑出来,救生艇的生存手册中不可能告诉幸存者如何驯服猛兽,香蕉不可能漂在水面上,老虎为何不在和豺狼同处棚下的时候就吃掉豺狼,人在船上不可能看到海洋深处大王乌贼吃鲸鱼,植物吸收了人类的尸体不会把牙齿留在果实里,还有那个食人岛存在与否等等。
倒是第二个故事显得合情合理,船员没有跑出救生艇,动物也没有跑出笼子,他妈妈可能是看见孩子一个人出去不放心所以跟出去暂时幸免于难,后来拿着香蕉游泳上了救生艇。
对于一个只吃肉食的厨师来说,压缩饼干根本不算是食物,所以他宁可吃老鼠,宁可吃人,直到他看到pi的母亲被鲨鱼分食才心有悔悟,所以任由pi杀了自己报仇。
第一个故事似乎有意设置这些漏洞让观众们明白那个故事是假的,它虚拟却美丽,而第二个故事现实却残忍。
而这两个故事都是pi的亲身经历,可见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pi的主观内心世界,而第二个故事却是真实发生的血淋淋的事实。
斑马是水手,猴子是他的母亲,豺狼是厨师,老虎是Pi,那“pi”又是谁呢?
所以,我不禁重新思索这整个故事的脉络。
Pi小时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信奉神灵信奉爱来得到心安,后来他喂老虎的事情惊醒了他爸爸,让他爸爸感觉到应该早点让他孩子认清现实,不然说不定以后会遇到危险。
所以从看到那只孟加拉虎捕食的时候开始,那只老虎——也是一种现实主义思想便深深植入了pi的脑袋里。
所以从那时起他的精神世界便产生了分歧,两种思想在他脑袋里面斗争,所以他一直很迷茫,一直不快乐,所以他后来在救生艇上才会问猴子,你的孩子呢?
是啊,老虎,“pi”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呢?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孩,他从逻辑的角度去理解女孩的舞蹈,那女孩笑了。
这一笑可能是笑pi跟踪她的理由居然是为了知道她舞蹈的含义,可能是被pi理性理解舞蹈的方式给气乐了,也可能是觉得pi善于思维与众不同挺有意思,也许每种都有吧。
后来pi给女孩看老虎,女孩的一句话重新点燃了pi童年时的那份感性思维。
也许那一刻pi觉得自己小时候也许是对的,但现实在这时候给了他重重一击,他不得不离开印度,离开女孩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他的感性思维也不得不接受理性的现实。
后来遇到船难,残忍的现实尤其是厨师杀死了他母亲的时候,pi的现实彻底击溃了他感性的一面,他拿起刀子杀了厨师,这个时候他心中的那只深藏已久的孟加拉虎彻底出笼占了上风,这正合第一个故事中为什么孟加拉虎在豺狼咬死猴子后才突然出现的疑问,也就是说,那只“老虎”其实是pi内心中现实的残忍的理性的一面,“pi”自己则是感性而有信仰的一面。
在“老虎”出现后,“老虎”一直处于上风,他想驯服却一直一筹莫展,即使后来和“老虎”也算和平共处,却也仅限于此。
生存手册当然不会告诉“pi”如何驯服猛兽,那只是“pi”的感性一直企图征服理性的过程,不过从“老虎”的表现来看,似乎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
甚至鲸鱼出现的时候他只是悲哀自己的事物被卷走了,却不是如观众般感叹鲸鱼的美。
这种反差也从侧面表现出这个阶段的“pi”的理性心里。
于是就这样漂流若干天,直到有一天“pi”看到了一艘船,他努力与那艘船取得联系,但却最终眼睁睁看着那艘船消失在海平线,那时的“pi”失落,无助乃至绝望。
可能是人在绝望的时候最需要信仰来给自己带来新的生命,就这样,几天后的一个夜里“pi”看到“老虎”在望着海面,“pi”也望向如镜子般宁静的水面,那里他看到了回忆。
大王乌贼吃鲸鱼是他想象中的画面,鲸鱼甩出那些动物园中的动物,是“pi”看到海里的生物所产生的联想,联想带动回忆,回忆不断出现,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女友,那个勾起他年少时感性思维回忆的女孩,“pi”从女孩的印堂也是东方文化中“点慧”的慧心进去,感受她的灵魂。
后来他回忆起了那场让他失去一切的海难,也许他这时终于明白其实他失去的不只是财产,动物,家人,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他最初的信仰,也就是这一刻,“pi”的感性重新发挥出作用甚至一直影响到现在的他。
导演让那艘船始终出现在画面的中心,乃至第二天朝阳升起却始终不消。
表现出这个念头在“pi”的心中烙印之深,也许也就是从这时起,“pi”才在心里产生了与老虎,猴子,斑马和豺狼在船上的幻觉吧。
长期的孤独和现实带来的无助和绝望,容易让人沉浸在自己的主观意识当中,他宁可相信这幻觉是真的,世界是美好的,也正因此他才有希望活下去。
于是在他遇到暴风雨,看到天上出现的神光后,他对天膜拜,这时他的感性彻底打败了理性,所以在那次暴风雨后,“pi”安然无恙,而“老虎”却遍体鳞伤。
然后“pi”莫名其妙的登上了一座岛,李安导演在这里对“pi”的行为和心态描述得特别细腻,“pi”看到岛屿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我获救了”,而是看到什么吃什么,到了水潭,一边游泳还一边不忘顺便喝几口淡水,老虎也有充分的鼬可以吃,这对于他们来说正如人间天堂。
可到了晚上,清水变成毒潭,森林暗藏杀机, “Pi”称之为“食人岛”。
这个岛很有可能是“pi”在选择跟随信仰之后幻想出来的,是他对现实世界的理解。
它正预示着现实社会,岛上的鼬就好像我们社会中的人,每个人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得看着外来的事物,却对这外来事物的危险丝毫不知。
老虎吃了鼬,其他的鼬就在旁边却不闻不问,似乎与自己无关,这象征着人类社会的冷漠。
人们辛辛苦苦创造了财富,却经常被别人窥觑乃至掠夺,正如“Pi”在树上搭了床,却被鼬鼠不断侵占,“Pi”很反感的想赶走这些鼬鼠,却无奈百赶不绝,看似滑稽可笑却独具讽刺意味,发人深省。
这岛上动物和植物的食物来源都是别人的尸体,所有美丽的只是表象。
远远望去这个岛如同一个巨人的尸体躺在海上,这座岛的本身也许就意味着死亡。
这就是现实,让人沉沦,令人迷失,美丽而残忍,人多却冷漠,繁荣昌盛是以森森白骨为代价,充满诱惑却杀机四伏。
但人不是非要依赖于那些虚荣,欲望,利益才能活得更好,其实我们还有主观世界的精神追求。
所以pi最终选择离开这座岛,离开那所谓的现实主义。
最后“pi”终于到了岸上,来到了墨西哥。
他看到“老虎”站在森林观望,然后自己就晕倒了。
“pi”醒来后当然看不到老虎,因为救他的人送他去医院,这时的他已经回归现实当中了,“老虎”不过是他幻想中另一个自己,其实自始至终他只有一个人。
那时的“pi”向往美好,重回信仰,所以当调查人员问他漂流经过的时候,他很自然的把脑海中的幻想当成现实告诉了调查人员,直到调查人员逼人,他才不得不接受那残酷冷漠的现实,含泪痛苦的说出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Pi被救海岸的拍摄地点其实不在墨西哥,而是垦丁。
画面中,垦丁近乎完整的拍录下来。
加上整部影片那独具东方特色的梦幻的场景,含蓄地透露出李安导演的归根之情。
本片把大量篇幅用于刻画和描写pi幻想中的那个故事一,让观众对那个故事充满认同感,而最后那短短几分钟对故事二简单的叙述却是神来之笔,引导人们去对比,去反思,去发掘。
这样的剧情安排,让观众们感受和认同主观世界的美,找到那失去已久的童真,可谓匠心独运。
剧场结束后,我一时不愿离去,久久不能释怀。
作为3D影片,新科技给观众带来的全新体验虽然很吸引人,但我却觉得这种所谓吸引,比起电影本身的设计和内涵来说可谓小巫见大巫,一味追求3D和特技效果无异于舍本求末。
不过《少年pi的奇幻漂流》却很巧妙的利用了这种3D影片的真实感,比如老虎扑向豺狼的那个镜头。
导演利用3D特效让全场观众震撼,在回顾这段剧情的时候都心有余悸。
用这样的效果来表现,pi在现实中情绪的爆发,恰到好处。
同样的,因为3D效果的真实感,让观众在猛虎与少年pi的对峙过程中,时刻心悬一线,这样的情感其实也正是主人公pi当时的感觉,让观众身临其境,令人钦佩。
电脑特技则在描述第一个故事的幻妙场景中用来渲染和烘托场景气氛。
给观众带来一种极其华丽的玄幻感,而这样的场景正符合pi的幻觉世界,在表现主题,推动剧情,渲染情感的同时,虽然也悄悄暗示着故事一的不真实性,但却令人难忘甚至宁可信以为真。
可以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给人的是一个全方位的立体的思索主人公pi,由π而来。
π是圆周率,是圆的直径与周长的关系。
它约等于3.14,我们却永远无法计算出π到底等于多少,就好像用科学永远不能完全描述这个世界。
但由π我们却能联想到圆,从而联想到地球,甚至联想到人生,人的一生有时候便是在画圆,往往走了一圈最终又回归原点,Pi是在漂流,也是在回归。
他的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在不断地挣扎和斗争,但最终还是听着心的声音从现实回归信仰,从海洋回归大陆。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孟加拉虎”,也都有一个“少年pi”。
只是在我们心里的“老虎”往往占据上风。
我们甚至心甘情愿留在“食人岛”享受着美食与清泉的诱惑而葬送其中,这部电影却点醒着人们当我们迷茫的时候,要能试着听听心的声音,当我们孤独无助的时候,要追随自己的信仰,在纷乱复杂而充满诱惑的现实社会中,要能够适时地回归我们内心的美丽天堂。
除了美轮美奂的3D画面,影片各种细节、元素的象征意义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 四种动物与厨子、水手(随喜的佛教徒)、妈妈、Pi的对应- Pi与孟加拉虎的二元对立:善vs. 恶、理性vs.冲动、伦理道德vs.求生本能、人性vs.兽性、超我vs.本我,亦或是创伤后的心理投射、Pi的自我防御机制?
- 食人岛的隐喻:印度教的神毗湿奴?
宗教本身?
甚至是重口味的Pi母亲的尸体?
- 狐獴的象征:已被社会体制化的乌合之众?
麻木不仁的宗教信徒?
蛆?
…… ……这些解构固然有趣,然而小说作者Yann Martel和导演李安毕竟不是想花数年的时间,费尽心机和大伙猜字谜。
在这些零零碎碎的象征元素之后,他们一定有什么大的主旨想要表达。
当我们解构这些电影元素的时候,一定也能建构出一个更大的命题。
在柴静对话李安的《看见》节目中,他们如此说:(李安) 所以我觉得纯真很重要,所以他故事的小孩是一个十六岁的,不是十二岁,也不是二十六岁。
一般开始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开始动脑筋了……(柴静) 在这个片子里面的时候,你的态度是什么?
(李安) 就是一个男孩子的成长,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他需要面对的东西。
(柴静) 你想传达的是什么?
(李安) 一种情怀吧,我这个人比较多愁善感,所以说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柴静) 好像你的大部分电影都在讲纯真的丧失。
(李安) 对,纯真不光是丧失,你对纯真的怀念,本身是一种情怀,我觉得那种怀念不能够丧失……(柴静) 这个电影让你发现自己的什么呢?
(李安) 很难讲,真的很难讲,我发觉,就想派一样,我觉得我对信仰,还是有一种向往,可是心里面还是有那头老虎,还是搞不定。
(柴静) 这个老虎对你来说是什么?
(李安) 这个不能讲。
(柴静) 那种咆哮的欲望吗?
(李安) 也不是,说不出来,像野兽一样,不是咆哮,有一种野性。
(柴静) 那你觉得拍完这个电影,你心里面这个孟加拉虎离开了吗?
(李安) 就像佛家讲的因果关系吧,你要离开最好连想都不要想,越想越深。
基于此,我觉得《少年派》的故事主要呈现了一个人内在生命的成长历程。
而因为宗教、哲学、心理学或多或少都与此相关,所以在故事里牵扯进这些成分也是自然而然的。
对于内心的迷惑,小时候的Pi求助于宗教。
存在是什么?
善恶从哪里来?
如何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我想,这或许是翻滚在Pi内心中的部分疑问,也是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稍纵即逝的困扰。
然而,宗教并没有给出圆满的答案,否则Pi不会从一个宗教挪到另一个了。
影片中的猛虎代表了人往往不想要的那些阴暗面:兽性、本能、冲动、违反伦理道德……所谓“恶”的层面。
“这个不能讲”,李安说。
Pi接触的三个宗教对善恶的观念是这样的:一神论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实际是同源宗教,他们相信“善”源自造物主上帝,“恶”是因为人类的骄傲、不听上帝的话而产生的原罪。
人生来有罪,消灭罪的办法是转向上帝(耶和华、真主),得救的中介是代表上帝的耶稣、先知穆罕默德。
多神论的印度教则信奉轮回,因为恶的存在,生命要经历六道轮回,无法离苦得乐。
他们管“恶”叫“业Karma”,也即因果报应、因缘。
解脱的办法是持戒、修定。
(佛教继承了许多印度教的思想,又推陈出新,提出在戒、定的基础上还要修慧,才能觉悟而打破轮回,进入涅槃。
)尽管具体的教理不同,这三个宗教都对“恶”持否定的态度,希望通过某种方法、途径消灭人性中的恶。
在平和时期,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信哪个都很好。
毕竟,宗教的起源除了是原始人类对自然现象的迷惑不解之外,也扮演着氏族、部落之间伦理、道德、规范、法律的作用,保证了人与人之间的和平相处,而利于整个团体的存活和繁衍。
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非常时期,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当社会大环境这个制约因素缺席的时候,面对个人的生与死,求生的本能成为支配一切的动力。
尽管理性中还保留着对善恶的分别,但原始的动物性——猛虎——已经破笼而出,不为别的,只为活下去!
在这个时候,宗教对于善恶的定义、约束显得苍白无力,而面对内心的猛虎,善恶交战,Pi陷入了挣扎。
起初,他想消灭猛虎(恶),这是最常见的选择,是社会道德教化的结果。
然而,没有用!
居然没有用!
他很挫败、很恐惧。
就像李安说的“搞不定”!
然后,他只能无奈的妥协。
让恶存在,学习与它相处。
时间久了,他发现“恶”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败坏——求生存,难道有什么错吗?
为了生存,人类在平和时期可以宰杀牲畜,茹毛饮血,这似乎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而之所以不能吃人、吃人杀人是罪恶的,是因为如果我吃你,你吃他,他吃我……人类这个群体很快就完了。
所以,尽管在原始社会,的确有过人吃人的现象,但慢慢的就被道德规范所禁止了,成为“恶”的禁区。
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非常时期,Pi不得不向生存低头。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为了道德而饿死自己,可是他选择尽可能的生存下去,这有什么错吗?
到了这个时候,所谓善与恶的界限已经模糊起来。
而之所以会模糊,是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个界限。
善与恶,并不是那三个宗教所宣称的由某某神设定的东西,也不是天经地义生来就有的本质的东西,不过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人为的定义,定义出来保护整个群体不受个人欲望的侵蚀,进而可以持续的存在——是限制个人的本能欲望而换取群体更好的存在。
当Pi慢慢体验到这一层面,猛虎就不显得那么“恶”而应该被消灭了,其实“恶”(兽性、动物性、欲望、本能)从来无法被消灭,它一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如果消灭了恶——这些原始的冲动、本能——人类也就丧失了生命力。
善与恶,是人类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它们即是对立的,又是一体的。
在人类社会,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得道之人,“恶”只是被隐藏、压抑、转化、升华了,而不是被消灭了。
所以,Pi能做的只是去理解恶、接纳恶,学会与心中的猛虎相处。
恶,欲望冲动的存在,带给了Pi警觉与生命力。
到后来,他发现自己产生了对猛虎不一样的情感,一种依恋知己、惺惺相惜的情感,以至于他离开食人岛时要带上猛虎(而不是消灭它),以至于到最后回到人类社会,恶不得不被隐藏的时候,Pi显得那么的依依不舍。
这个时候,Pi已经明白,所谓的恶,所谓的兽性,所谓的人吃人的残忍,从来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从来都无法被消灭。
能够做的只是去智慧的理解、平静的接纳。
这种全新的认识是一个少年内在生命的历练成长,所以故事叫做Life of Pi,而不是Odyssey of Pi. 这种成长也是很多人经历的煎熬、成长,或许Yann Martel和李安都有过,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体验过——所以李安感慨道“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这种成熟更新,这种对善恶的消融、整合无法在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西方主流宗教中找到,但可以在东方的哲学思想中觅得踪迹,譬如禅宗的觉知接纳,老子的《道德经》“天下皆以美之为美,斯恶矣”。
当然,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存在先于本质”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而影片中出现的《局外人》的作者加缪也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
如何搞定内心的猛虎?
Pi的经历想告诉我们:带着它生活,因为它从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恕我直言,此电影前面半个小时完全没有必要留着。
3d效果连阿凡达雨果普罗米修斯的边都没搭上,前四十分钟跟3d没关系,到了海上就剩下老虎在z轴上单纯移动吓人,这哪叫站在阿凡达的肩膀上。水母鲸鱼的视效也没被惊到,可能是今年被普罗米修斯彻底震惨了。
真心不懂,这么高的评分是怎么来的,难道仅仅因为那几个华丽的3D画面么?真心觉得很一般。片子开始两个男人唠嗑将近20分钟简直令人蛋疼,剧本真的很普通,一只老虎和一个男孩穿越太平洋只是个噱头。没有看过的不要抱太高期望。
期望值太高,反而有些失望。几个特别精美的画面在预告和剧照里已经如数出现,片尾的第二个故事被我的同学提前剧透,观影过程十分平淡,没有任何惊奇的感觉。
不知道那些说特效很水的人 他们之前的人生是多高端多冷艳 我觉得好看 起码等我有天把inception里头到底有几层梦境忘个差不多的时候 我大概应该还会记得那个夜光水母将海面打扮得仿佛极夜般的镜头
动物世界和海洋天堂
首先,名字误导了观众,奇幻漂亮并不怎么奇幻,只是导演技术上处理画面而已。唯一感到开始惊玄的就是漂流岛,但是一下就过去了。所以这个片子不是什么神话或者奇幻片子。这是一个哲学片子,但是导演在处理手法上要么处理得太平白,要不太虚深,提示不足。总之,尤其是主人公最后的点题处理,手法一般
那些年,我和老虎一起在大海上等神。
让80后90后脱离现实的一部电影,当逃避成为习惯,甚至是对事实的理解都要逃避,那就真的是脑残了。啃老去吧。 3D效果不错,画面漂亮,现实意义负分。 总体2分。中肯的评价。
一坨屎,完完全全一个假故事,非要说的和真的一样。要不是老婆拖着,下载来看不到一半就被我删了~
电影院里睡着了,我真是很少睡电影院的。。。好吧,我觉得非常无聊的片子。。。数次想离场。。。
真心看不出好在哪儿 如果不是画面在撑着怕是早睡着了
前30分钟兴奋点不足,关键的海上漂流部分,几乎所有极精彩之处都在预告片里见过,即便是3D也无法带来太多新的震撼。“两版故事”的产生,算是李安一贯的对常态下美好的挑战,但这不该是大师的力道。两版故事的真假不重要,观者的取舍才关键。尊重这部作品。只是我想多了。
唉。。。
语言匮乏。就想搬个板凳坐电影院门口跟行人说:来嘛~
it scared the crap out of me!
李安这是要封神啊!3D大银幕美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唯一的缺憾是海浪好逼真看得我都晕船了= =+
hh
心有猛虎,择时而怒。李安一直在讲“选择”这个命题,从家庭三部曲到断背山、色戒、少年派,无非是选择性记忆和选择性遗忘,而信仰,其实本质上也是一项选择,即你选择以什么方式而生、而老、而病、而死。结尾相当开放,把诠释权留给了观众。
人、虎、海三个个体与人性、兽性、神性的排列组合。壮观的飞鱼群、深海里莹莹的水母、腾空而起的鲸、星空映照下的海面…几乎每一帧都可以截下来做桌面!然后我就忍不住要吐槽了啊!那一岛的丁满啊!哈哈哈哈哈萌死个亲爹我了!还有PI的阿三英语啊哈哈哈,骚力骚力的我老忍不住想笑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