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微信公号《伊姐看电影》,作者:伊姐、杉姐01今年的暑期档成绩亮眼,票房被一次又一次刷新,目前总票房已经高达200亿。
传统文化、老年困境、全民反诈、青春成长和热血、女性困境......几乎将各类受众群体一网打尽。
现在已经是暑期档的末尾了,该推荐的好片,我们也推荐得差不多了,但有一部电影,我始终放不下,是那种不写就会睡不着的心情。
它的内容简单又丰富,意境狭窄又开阔,是爱情片、动作片、喜剧片、文艺片、戏中戏、作者电影……独特到难以概述,被众多影人称为华语片年度黑马。
当然,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它用最温柔的方式,呈现出了“女性困境”和“女性力量”。
它就是马来西亚女导演,陈翠梅的——《野蛮人入侵》。
《野蛮人入侵》是陈翠梅的自白书,更是她的“自救”行动。
02电影的最开始,憔悴又疲惫的李圆满(陈翠梅 饰),带着儿子漂洋过海去赶工作约。
儿子很调皮,还没到岸边,就一边撕拽母亲的衣服,一边吵着要买“风火轮”玩具。
妈妈想去厕所,怕孩子走丢,只能将儿子也带进去,但小男孩根本就不懂妈妈的担忧,火速从厕所跑了出来。
陈圆满手里拎的几个手提袋,也在她和儿子的拉扯之间,全部散落在地上......那一刻,圆满本就憔悴的脸上,真实地体现了什么叫“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感。
而且,在这段传统大众认为的,本应快乐的亲子旅程戏份中,她一次都没有笑过。
直到她终于见到老朋友,昔日常常合作的导演胡子杰,脸上才有了一丝丝笑容。
原来,李圆满曾是一位万人追捧、风光无限的影后。
在经历过结婚、生子、离婚等一系列变故后,她早已面目全非,没有半点影后的样子了。
这次回来拍戏,她下定了决心,要回归,更想问一句“我是谁”。
但身心俱疲的妈妈,在万人评判的大众舞台上重返职场,谈何容易。
更何况,导演还为她制作了一个非常离奇的剧本:一群渔夫在海里捞起一个受伤的女人,发现她受伤失忆,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过她精通各国语言,还很会打架......几乎是一部东南亚版本的《谍影重重》。
李圆满听到故事的第一反应,有点讽刺。
导演很认真地讲戏,她一边照顾在车上上蹿下跳的儿子,一边忽然回过神说了一句“哈?
”言外之意,玩笑开得有点大。
但好友坚持认为她适合这个角色,于是,李圆满开始了拍戏的第一步:训练。
但问题又来了,带着儿子一起去训练,儿子会忽然拿一把利器冲出来玩闹。
不带着儿子去训练,李圆满会反复拜托看护人:记得让他喝水,这个房间有窗户,要注意安全......结果训练中途,她又被电话通知,儿子丢了。
当然,更棘手的是,李圆满本人现在的状态,真的弱。
让她打拳,她有气无力。
让她跳绳,她连三个都跳不过,产后肌肉无力,漏尿的妈妈都懂。
......好不容易等李圆满状态好一点后,她又接到最崩溃的坏消息:片方指定要前夫来当男主演,他们希望李圆满再次爱上他。
这对李圆满来说,有多膈应?
大概就是,让人把刚吐出来的东西,再重新咽回去,嚼一遍。
复工过程,困难重重。
但随着儿子被偷走,整部电影又从女性困境,非常自然地过渡到了“亚洲女性版碟中谍”,乾坤大挪移般的忽然转换节奏。
变成了一场逃亡者的故事。
03《野蛮人入侵》的片名,典出德国女性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每个小孩的诞生,都是一次野蛮人对文明社会的入侵”。
野蛮人在电影中有双重指代作用,既是“谍影重重”中的入侵者,又是人类的小孩。
《野蛮人入侵》是标准的作者电影,陈翠梅与电影中准备复工的李圆满状态完全吻合。
在没有孩子之前,她是马来西亚电影新浪潮的旗手。
20岁出头,就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处女长片《爱情征服一切》,获得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奖。
第二部作品《无夏之年》在中国点映后,受到贾樟柯的赏识,并随之加入其工作室担任副导演。
职业生涯,可以用风生水起,一路走高来形容。
而且,陈翠梅本人,远比电影中的李圆满要刚强一些,她从小就像男孩一样调皮,身体素质好,还有运动的习惯。
但所有的坚韧,都抵不过“野蛮人入侵”。
陈翠梅的生活被彻底颠覆了,怀孕时,会有陌生人随意摸她的肚子“关心”她。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成为母亲后,身体就变成社会的了。
她最讨厌别人对她说,孩子就是你最好的作品。
她认为自己最多,就是这个生命,来到世界的管道而已。
这三句话,都变成了《野蛮人入侵》里的台词。
她想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坐完月子应该就能出来工作,结果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她依旧虚弱,注意力不集中、健忘、疲惫,好像一夜老了十岁。
陈翠梅这样形容她成为妈妈之后三年的生活状态:“从怀孕到生小孩,基本上像是经历一场灾难吧。
生了小孩之后,基本上身体被毁掉,之后带小孩,完全失去个人自由,心里都是委屈。
小孩三岁前,都活得很狼狈不堪。
”工作计划一次次搁浅,最终她决定用电影来找回自我,但现在的她,根本写不出像样的爱情片了,干脆才有了这部《野蛮人入侵》。
电影开拍前,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忙带娃的人,干脆就拉着孩子,拖着行李去泰国看景。
坐飞机时,儿子又哭又闹,她只能一遍遍道歉,去拳馆训练,儿子以为她被打,抱住母亲大哭。
她本来想让儿子来演电影中的小孩,却被监制拒绝,你的小孩太难控制了。
武术指导也很直白地告诉她,不要再带小孩来片场了,太吵了。
就连《野蛮人入侵》拿到上海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后,陈翠梅拍视频致谢,期间4次被儿子打断,无奈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影片原本可以邀请到李心洁、杨雁雁这样有武打功底的“影后”参演,但陈翠梅对“女主角要完整学习功夫”的过程心动。
出于一个导演的私心,她决定亲自上阵。
没错,电影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
所以,电影的前半程,仿佛陈翠梅人生的纪录片,完完整整地呈现了母亲的困境,以及带来的思考——“(在妻职和母职身份外),我究竟是谁?
”胡子导演朋友在最开始,就讲了一个比武的故事,对于年轻人来说,剑是一切;对于宫本武藏来说,一切是剑。
末了他叹口气,说出陈翠梅内心的台词——年轻时,认为电影是一切,老了以后,才发现一切都是电影。
04电影后半程,进入了小满拍摄的东南亚“谍影重重”部分,也就是戏中戏。
在这个戏中戏里,女主角经历了一场失忆。
它和现实中僧侣引导迷茫陈翠梅的情节相呼应,让“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变得更加深刻。
事实上,整部电影都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
李圆满一边练拳,一边追问“我是谁”,这是她母亲身份的迷茫,以及下一层故事的提前入镜。
出人意料的是,师傅,直接给了她几拳,把她打到鼻子流血,然后问——“现在,是谁让你躲闪?
”
僧人送给她一本书,叫作《谁在拖着尸体走》,告诉她:当你以为身体是思想的监狱,其实思想才是身体的监狱。
在没有失忆之前,李圆满不能接受与前夫演对手戏。
但失忆之后,她再次爱上了他。
爱没有消失,只是有些部分,转换成了疼痛,和恨意。
李圆满认为疼痛和恨,是不爱,其实,那是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每一个生了孩子的母亲,何尝不是一个忽然被尖刀刺中要害部位,赤手空拳的无辜者呢?
李圆满的儿子名为“宇宙”,是啊,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母亲的全宇宙。
但成为妈妈只有委屈吗?
大错特错。
如果不是成为妈妈,陈翠梅无法拍出这样的电影,无法拥有这样的逻辑驾驭和解构能力。
野蛮人的入侵,有它残酷的部分,也有它灾后重建焕然一新的部分。
阵痛过后的蜕变,必然是未知的新世界。
妈妈之所以伟大,不只因为她爱小孩,还因为她在混沌中重生了。
当她经历,当她走出,她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孩子,确实是野蛮人,但他不应该成为宇宙。
当我们被入侵,我们需要努力训练、搏斗、抗争,在训练中制服他,也以越来越轻盈的方式接纳他。
《野蛮人入侵》是一部乍一看非常简单的电影,温柔,轻盈,但它能令人回味无穷,深藏惊人力量,是因为现实和故事,采访与台词,朋友对话与人生境遇,习武过程与秩序重建,统统都指向禅宗之境,投入又冷静,深刻又浅白。
陈翠梅说,电影是其次的,自我塑造的计划才是真的。
她做到了。
她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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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姐,影评人、编剧、导演、教师小姐姐一枚。
《导演请指教》荐影团嘉宾;中宣部原动力漫画《我是人才》编剧;微博、豆瓣电影、搜狐、爱奇艺,认证影人;作品散见《幕味儿》《豆瓣电影》《第十放映室》《电影烂番茄》《武志红》《遇见张小娴》《外滩The bund》《灼见》《大象点映》《独立鱼》《伊姐看电影》《世界华人周刊》等公号。
连着看了两部关于电影的电影,《野蛮人入侵》和《永安镇故事集》。
偷懒一起标一下吧。
虽然都是三段式、戏中戏,但其实差异挺大的:前者是借着拍电影的楔子,说的是如何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如何找回自我,以及如何与“野蛮人”共存的故事,并借武术教练和高僧之口,阐释身体与精神之关联。
模糊所谓戏中戏的边界,三段式结构形成一个闭环。
后者则是一本正经的讲述了一部电影开机前的种种,正如介绍所言,因为剧组心思有些活络的老板娘、怀揣对故乡美好回忆的女明星、想法南辕北辙的导演和编剧。
喧嚣过后,老板娘认清现实回归生活,女明星美好回忆破裂回归人设,导演和编剧则因为马拉多纳去世一下找到了同频,找到了两人的“电影时刻”。
三段式结构泾渭分明,基本上可以说弱关联。
《野蛮人入侵》中,女主从自我矛盾和对立,通过练习武术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通过与高僧的对谈、冥想,找回了精神的控制权。
《永安镇故事集》中,前两个段落用“幻梦破灭”这么一种形式,让老板娘和女明星重新做了一次身份认同;通过导演VS编剧的近乎油腻的“文艺”对话,又解构了电影创作本身。
两个片里藏了导演的很多小心思。
高僧手里的红蓝药丸,对《谍影重重》的恶搞,乃至女主的杨紫琼一般的短发;编剧身穿的《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T恤,老板娘惊天动地的杀鱼,女明星的蜡像,以及那两首混不吝的rap。
总之,都是很喜欢的片子。
虽然去看前,刷到微博上有对导演采访内容的争议,也有些不认同导演的言论,女导演的幸运何尝不是以男性导演为主的群体里的偶然与少数?
正是因其“稀有”,所以被优待亦是男权主导社会赋予女性的禁锢和钳制。
但是导演对争议的回应是诚恳的,愿意了解且学习的,比永远活在自高自大世界里的男导演态度好太多太多。
很可惜是我在的城市今日排片只有三家影院,且我独享了整个影厅,我以为给女性导演的支持是无需多言的,再说片子本身就是不错的,有用心巧思的,这样的电影只因导演个别不妥的言论而选择不看,实际不也是对女性导演的苛刻吗?
电影前三分之二有比较抓我,虽然“戏中戏”的结构其实不陌生,但彼此的呼应我觉得是很有玩味的地方。
我很久没有思考过“寻找自我”这个生命命题,电影启发了我。
“什么是自我?
”我看完后想了许久,没有答案。
就像最后导演站在令她失忆的那片海上,我们从来在原点,生活就是在不断地“寻找自我”。
女主在学功夫中被教会挨打的是“自我”,疼痛的是“自我”,不自禁防御的是“自我”。
我想“自我”大概就是灵魂的直觉,当它被“野蛮人入侵”,在片中可能是母亲与演员身份的互冲,在戏外可以是很多,现实环境里的阻碍与不顺,当女主逐渐熟练地用学习的功夫去抵御着“入侵”,也是她寻找自我的过程。
当我的灵魂直觉告诉我该怎么做,那么肉体就绝不能成为我灵魂的禁锢。
自勉吧,不过实在是难做到的,不是嘛。
很喜欢片子里女主学功夫从笨拙到娴熟的刻画,所以可以算半部功夫片嘛,爱看这种肉身相搏的对抗。
前面用手持,后面用固定镜头拍。
第一段中年失婚曾获影后女演员单独拉扯熊孩子,意图通过与曾让自己爆火的导演再次合作重出江湖,为拍动作片苦练一个月,包括菲律宾短棍,巴西柔术(看着像摔跤没有常见的旋转侧身踢),跆拳道,剑道,自由搏击等。
用了李小龙用身体诠释自己的话,但忘了他说的发力要腰马合一的训,致敬《猛龙过江》。
女士练的委屈又顽强对片中导演高度信任。
中段戏中戏,拍的很随意,戏仿《谍影重重1》又致敬《国产凌凌漆》。
末段回到与一直致力于教诲她的印度教佛陀(在大马一个伊斯兰国家拍其他宗教不知是否有压力,估计也和陈翠梅大马华人的身份有关)找寻本我,从自己肉身上寻求获得精神解脱的心灵法则。
结尾收在片中导演在海面重复自己开篇在泳池说:年轻时以为电影就是生活,到现在认为生活就是电影时的动作结束。
通过三段缝合,进行导演个人阶段的人生表达,很FIRST影节相的作品。
相比更喜欢她的其他作品,比如《爱情征服一切》。
按:两年前的上海国际电影节,我看了《野蛮人入侵》。
影片当仁不让,入列我个人的2021年度华语片十佳之一——事实上,说它是这三年(2020-2022)的华语十佳也同样成立。
如果从现在的时间点计算,那么,距离陈翠梅上一部电影长片,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以她为代表的一批马来西亚新浪潮导演,浮沉各异。
距离运动发轫,亦有近二十年。
奇妙的是,今次电影,本身拥有一股积攒许久的能量,是时下院线片少有的冲动,难寻的活力,它体现在两段式和片中片,还有脱胎换骨的人物设定,改造自我的类型片元素。
它是一部马来西亚电影,也是一部华语片,它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也是一部把自己作为方法,把身体作为武器的作者电影。
它似乎很难归类,无法界定。
但首先,它是一部好电影。
陈翠梅是一位多产的艺术家,她拍长片,也拍短片。
她出版了《花生与豆腐同食》,去年获颁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的集美·阿尔勒发现奖。
当时间线被拉长到二十年的尺度,那么,许多影迷并不了解陈翠梅。
一来,她电影没有在大陆发行上映。
再者,世界潮流,东风又西风。
早于陈翠梅几年创作的阿彼察邦,成名多时。
《记忆》选择了国际化运作,六月引进大陆上映,反响不错。
《野蛮人入侵》从注资策划开始,就反其道行之,变成了一部投放到大陆市场的电影,风险颇多。
如电影所讲,当一个人的生命进度条被打乱,它会引发惊慌,恐惧,也会导向求生,自救。
《野蛮人入侵》并非祭出女性主义,一应万全的付费答问电影。
在策划筹备阶段,女性主义话题,尚未在大陆获得空前关注。
如果抛开电影本体,只以导演访谈论述做文章,那会变成南辕北辙的游戏。
我认为映后交流谈,往往只是一种参照,观众可以听,但要警惕导演的话,不能回答所有问题。
正如一部好电影带给观众的,并非强塞直给的单向灌输,而是产生疑问,引发思考。
观众与导演之间,不存在应试的标准答案,满分考卷。
再者,如同作为情感的爱,作为技巧的艺术创作,它们都有一个先理论,再实践的重要过程,女性主义亦不能例外。
而实践往往因人而异,无法一概而论。
在一个人看似轻松愉快的回答背后,它包含了复杂的视角和维度。
好比说,陈翠梅对女导演的处境看法,从电影评论者的角度来说,它是可以讨论的。
试举一例,三大电影节需要大量女演员出任评委,它到底是一个女性地位提高,还是男权系统运作的结果,亦或者与性别政治无关,仅仅是品牌资本主导,各取所好。
具体放置在《野蛮人入侵》,先于“我是女性主义”,“我是功夫爱好者”的喧嚣嘈杂,它首先是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陈翠梅的自导自演,它强调“我”与电影的联结,强过“我”与现实的联结。
在电影里失去身份的女子,却通过拍摄这部电影的方式,强化了自己的导演身份——一个被时间和记忆剥夺,又靠身体力行拿回来的坚韧故事。
受制于创作焦虑的电影故事,有人《燃烧》自己,有人长成了孤独而又扭曲的《野梨树》。
人人都争挖一口活水井,岂不料,还有人生在了咸水苦海。
本质上,马来西亚华语电影和华语文学,还有马来西亚华人,包括《野蛮人入侵》,都就是这样一种状况。
作家黄锦树坦言,他在马来西亚有百来个读者,台湾六七百,大陆两万多。
陈翠梅二十年的电影路,成群或独行,离散或归来,不可能没有寂寞——禁锢很深,被周围吸纳,导致沉默失声的那种。
她并没有在电影里舔伤自怜,而是觉醒,融入,挣脱,辟出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勇气之路。
“万物于我皆为圆满,世上无物可侵害于我。
”——《悉达多》 赫尔曼·黑塞“有宫本武藏!
”一小友近乎喊耶,比V,说电影里有宫本武藏的故事(故事简介由陈翠梅亲自撰写),导致他很期待《野蛮人入侵》。
因他提到翠梅新片和宫本武藏,我就在影展上,把这部日本老片也排上了——很巧不是,是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既放《野蛮人入侵》,亦映《宫本武藏》。
《野蛮人入侵》是在破题处,开讲起宫本武藏的故事。
晚年的宫本武藏,接受了一个年轻人的挑战。
两人约好,第二天中午决斗。
结果,等到太阳快落山了,宫本武藏才出现。
年轻人怒不可遏,却没料到,宫本武藏是故意迟到的。
他算计好了时间和太阳的角度,令年轻人直视阳光,一刀毙命。
导演胡子杰跟演员李圆满说这个故事。
他的分享如下:年轻人觉得,剑就是一切。
但对宫本武藏来说,一切都是剑。
阳光是剑,时间也是剑。
他总结如是:以前啊,他觉得电影就是一切。
到了现在,一切都是电影。
类似讲法,绝非惊天发现。
可只有过去三年,大疫来袭,寰球共命运,许多人发觉,大千万物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战争,人生计划安排全打乱,根本不按照期想中的剧本来写。
编剧朋友能接下这个黑色玩笑:我们什么都敢写,但过不了审啊。
准确说,是编剧写的,资方不一定采纳,导演不一定拍,剪辑也不一定放进去。
即便真拍出来了,前方还有一记夺命钳、一摆剪刀腿,险得很。
日本作家坂口安吾,也有一套他对宫本武藏的研究。
他认为,剑术,就是关于青春,人们称之为生命力的那种东西。
坂口也分享了一个宫本武藏的晚年故事。
有一天,主君问他,家臣中有你看得上的,掌握了剑术真谛的人吗?
宫本武藏不响,久久才答,有一人,都甲太兵卫。
主君大吃一惊,这都甲太兵卫,明明是平庸货色,剑术上一无可取,众人皆知。
宫本武藏说,问问他看,平时在想什么。
被召来的都甲太兵卫,自惭剑术低劣胆子小,不指望靠剑来安身立命。
他说,自己做好了随时被人杀死的准备——晚上睡觉时,也把剑悬在脑袋上方。
原来,在宫本武藏看来,这,就是剑术的真谛。
年轻的宫本武藏是剑术高手。
武士一旦拔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真实的剑术。
为了打倒对方,他会抓住任何能利用的事物,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并非只有刀剑才是武器。
所以,他会故意迟到,提前埋伏,或者亮出木刀,去迷惑对手。
他利用敌人的胆怯,也利用自己的胆怯,甚至反过来把胆怯当做了武器,孤注一掷,只想取胜。
宫本武藏的对手佐佐木小次郎,一生只输了一次,结果就丢了性命。
在坂口看来,当宫本武藏不再接受比武,他就已经死了,他的剑也就输了。
年轻时,我以为电影是一切。
而如今,一切都是电影。
这当然不是一句矫情的心灵鸡汤。
2010年左右,陈翠梅一度从赤道的大马,搬到温带的北京,生活了几年。
中国的电影业,从上游到下游,不仅影评人,就连笑纳红包的娱乐记者,随身都带着一沓剧本故事,等待金主伯乐出现。
大家都相信,票房就是神话,电影就是一切。
后来的事……从2010年(《无夏之年》)到2021年(《野蛮人入侵》),陈翠梅这十来年,没有拍摄电影长片。
她离开了北京。
中间也有短片出产,可在外界看来,她蛰伏了,半消失状态。
这也不奇怪,只有年轻人才会觉得,电影是一切。
许多人拍过电影,就跨行,去休息了,成为官员,老板,教授,还有养生专家。
我与翠梅在北京结识。
她甚爱看电影,是跑戛纳等国际电影节的资深人士。
我们的交流,也比影评人和导演的采访故事多一些。
当时,我惯常痛斥冯小刚、高群书,下狠手,用重词,近乎人身攻击。
陈翠梅对此有所异议。
她认为,一个人最好把时间与精力,用在褒赞好电影上。
同样的十年,我变了,发觉原来我不懂电影。
有人可能觉得是自嘲,是扯谎——或者这么说吧,比起以前,我更不懂电影了。
所过者化,所存者神。
那,什么是“电影”?
自导自演之余,现实中的陈翠梅,经历了婚姻、育子的身份转变。
香港画天投资一百万,《野蛮人入侵》是套低成本制作,可视为动作片,也是如假包换的艺术片。
透过电影,你会知道,陈翠梅一直没有远离对电影的思考,对个人身份和东南亚现实的关注,更没有远离她拍摄过的那些长片短片。
表面上,它以尴尬无聊入戏下酒,一半是陈翠梅欣赏的韩国导演洪常秀。
另一半,她形塑自我,打女形象附体,拿任何东西做致命武器,是找回身份的《谍影重重》。
电影在后半段不加提示,直接进入到拍摄的故事中。
前半段的李圆满,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一个过气的演员。
后半段的女人,好像没有了身份,失去了自我,但她又会活下来的各种技能:华语、马来语、闽南话、英语、缅语多种语言,出手快准狠,招招致命。
她生活在一个有着惊天阴谋,窒碍难行的世界,她对周围万物,保持警惕和敌意。
对不了解陈翠梅的观众,《野蛮人入侵》是一套内家拳法,导演东山再起,演员整饬自身,努力模仿《谍影重重》,顺带讲解了华语动作类型片的马来西亚电影。
她扮演的女人,可能是偷渡的缅甸难民,也可以是忘记身份的间谍特工。
电影看上去,似乎只想交代一个开始,并不想去过问结局。
对知道陈翠梅的影迷(未必需要看过或者看全她之前作品),《野蛮人入侵》会显得有趣许多。
电影里的演员,其实是导演。
电影里的导演,当然只是演员。
陈翠梅在电影里放置了自己的困惑,也把身为母亲的观察体悟,都放了进来。
身边生活就能告诉你:很多女性,一旦有了小孩,就没有了自己,更加不可能有“电影”。
不少导演,也把电影创作,比作生小孩。
陈翠梅也在电影里做了回应:我最讨厌他们讲,你的小孩,是你最好的作品,我不过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管道而已。
现实中的映后交流,确实有如此多的观众,希望管道开口说话,“这电影,它到底想表达什么”。
可是,你已经看完了电影,它就已经做了回答。
导演可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不应该把人家按在台板上,要对方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就说生小孩吧,小孩子还会顶嘴呢——你们当时不也快乐了嘛,我不过是你们快乐生产的附加产品。
陈翠梅做的,也不是前无先例的事情。
日本导演河濑直美就践行着一切都是电影的创作理论,连自己生孩子,她都能拍成纪录片,摄人心魄。
你一定会说,那也太私密个人小众了,没人看。
可河濑直美不仅能入围戛纳,还是东京奥运会官方纪录片的导演。
那么,宫本武藏的故事,到底和《野蛮人入侵》有没有更深的关系,毕竟前头讲了这号日本人那么多故事。
有的,正如稍嫌陈旧的比方:契诃夫的枪,一定会响。
宫本武藏化为了李圆满的武功修炼,没有了身份的女人,撞得头破血流,不断锤炼、强化、削尖着自己,她能跑、能跳、能打,似乎变成了一样致命武器,要戳破着什么。
没错,这是电影,也是剑术。
你自己,电影,都不重要。
因为活着,就是全部。
===首发于 硬核读书会
首先,看完这部电影后最大的感受是,这不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
提这点是因为看电影之前看到了很多女性主义卖点的宣传。
其实导演想表达的东西很明显,在开头就都交代了。
一是一切都是电影。
二是寻找自己。
一、一切都是电影。
开头胡子杰就借助宫本武藏的故事讲了,“一切都是电影。
如果我们置身事外,在自己的生命里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生活就是一场电影。
”拍摄手法上界限模糊的戏中戏穿插,就是这个表达的具体体现。
这部电影与其说是陈翠梅自导自演,不如说是陈翠梅导了一部由胡子杰执导的陈翠梅主演的电影,作为导演的陈翠梅,旁观的不是李圆满的生活,而是胡子杰的生活。
这一点从开头第一句电影开拍的台词到最后胡子杰在海边扔掉棍能看出来。
我很喜欢这个表达,它与我自己之前的一些思考不谋而合。
我常想象在高高的天上,有无数的摄像头对着我们,每个摄像头都追着一个人的行踪。
故事同时发生着,且只发生一次,不为了谁而cut,不为了谁而再拍一条。
但每个摄像机下,都有自己的主角。
其它参与到你生活中的人,无论身份地位,都只是你这部电影里的配角。
如此一来,其实每个人都不必自卑或自负,因为你总有自己的故事。
但如果这样想,那似乎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或者什么都不做。
毕竟这也是一种故事,一种生活,一场电影。
可是人总是不满足于此,而想要寻找一个自己,或者是区别于别人的东西,或者是一个存在的理由,一个意义。
二、寻找自己。
同样也是在一开始,武馆墙上的李小龙照片上,就写着“诚实地面对你自己”。
“我是谁”也成了李圆满在整个拍摄电影过程中,戏里戏外都在做的事。
“每一代人的文明社会都被野蛮人入侵——我们称他们为‘小孩’。
”对一个经历过很多事的成年人来说,小孩的诞生像野蛮人的闯入,成了她开始寻找自己的契机。
很明显武馆的戏是有中国功夫电影的影子的,以及师傅对徒弟的教授方式和学习功夫过程中对“自己”的探索部分。
大部分都是直给的。
比如,子杰导演讲,这个武馆练的功夫,都是从长兵器,到中长,到短,到拳。
恰恰就是不断认识自己身体,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感受,越来越大程度利用身体本身的过程。
最后武馆师傅对她的告诫,也是表达了功夫是为了寻找自己。
当我们用社会学哲学之类的人类文明,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不知“自己”为何物。
功夫训练,告诉我们,“自己”就是身体的本能。
这时,探寻身体本身的人,似乎也就成了“野蛮人”。
而和僧人的几处交集,看似是身体之外“灵”的东西,但其实是和学功夫中的身体感知相辅相成的。
第一次,师父问她“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给了她一本《是谁拖着尸体在走路》。
这是问题提出和呈现阶段。
对应着功夫方面,她刚学了些武打动作,被同门打了一顿。
第二次是她刚在武馆经历了被师傅打了两拳,知道了“自己”就是身体的本能。
这次僧人告诉她,“身体不是囚禁灵魂的监狱,灵魂才是囚禁身体的监狱。
”这同样不是什么慧言慧语的提点,而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功夫学习,她明白了的东西。
这一点对我本人触动也很深。
从小接受的科学文明教育,让我觉得身体是有限的,而思想是无限的。
但这部电影想表达的是,身体本身的无限和潜力。
往往是我们的认知,造成了身体行为上的边界。
就像武馆师傅说的,你认为自己做不到,你就做不到,你用心告诉自己要踢到一百下,你就踢到了一百下。
也许我的身体本会有更多的可能,却被这些“文明”侵占了。
在思想上受到困顿的时候,也许可以通过身体的肉体的突破进一步探寻自我。
这部电影里除了一些直接表达的观点,台词并不多,由此也看出了导演对语言的一种不信任。
一种语言意味着一种思维方式。
也许我们应该先去看,先去体会,而不是一开始就被语言框住,因为人往往对自己能用语言表达的东西误认为就是了解了,也就到了认知它的边界上。
最后李圆满和师父待在一起,“不谈姓名,职业,各种关系,你是谁?
”这一句对应电影中失忆的女主角。
除此之外,不同于之前的通过暴力感受身体,这次“野蛮人”也通过其他方式在感受自己。
可以只是走,坐,躺,尝味道,感受蚂蚁在身上爬,等等。
没有答案和重点。
三、为什么不是女性主义电影。
因为并没有大幅的性别问题探讨。
只是讲了一个探寻自我的故事。
这种自我探寻体验,看起来与女性强相关,是因为生孩子。
这是“野蛮人”的源起,这个故事的源起,探索“自己”的源起,但在整部电影中只是其中一个部分,且后续并没有局限于女性这个点上。
“野蛮人”探索自己,抛开了姓名职业关系,也抛开了性别母职角色。
它就像是一个人活到某个时候,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而发生了一些转变,只是这部电影里这一件恰好是生孩子。
而且结合我前面提到的,李圆满并不是陈翠梅导演的投射,胡子杰才是。
李圆满是一个电影人物,是结合众多人物故事素材的一个结果,她身上有女性体验的部分,但只是其中一部分。
但此处还是要提一点跟女性主义相关的事,就是陈翠梅导演的一次采访所引发的争议。
陈翠梅导演的豆瓣这样介绍自己的,“陈翠梅5岁钉过一个小板凳,8岁开车撞过一根柱子,9岁做过一本儿童杂志,12岁读完一整本科学百科全书,17岁开过一个文学专栏,21岁电脑动画学位毕业,27岁拍过一部《爱情征服一切》,38岁生了一个小孩,41岁决定习武。
”在这部电影之前,我对陈翠梅导演一无所知,在这部电影之后,我喜欢上了她,更多的是一种羡慕。
通过她的豆瓣介绍,可以猜测她是在一个精神上比较自由的环境里长大的。
如果不是专业相关,或者现实中有困惑想要得到解答,大部分人不会主动去了解女性主义。
这也是为什么有一些原生家庭幸福,个人有能力有才华又幸运的女性,会比较难感受到女性困境。
但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到结婚生子的时候,才开始发现一些之前未曾接触过的议题。
就陈翠梅导演来说,她对集体的结构性的问题比较钝感,正因为她不了解所以也没有概念先行,而只是专注于自我的困惑和探索。
而这,也正是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
有一种,这一切是自然生长出的感觉。
就像电影中说过的,“年轻时电影是一切,年老时一切是电影。
”大概在孩子这个“野蛮人”入侵之前,陈翠梅导演可以全力肆意去追逐自己觉得重要的一切,文学、电影、或者是其他的种种,而现在开始发现很多东西本身就是电影。
后来她在微博上说,“本来电影问的是‘自己是什么’,现在我竟然要问‘女性是什么’。
”如此,倒又成了戏中戏外的又一重戏了,却又巧妙地跟电影的主题契合上了。
这一次,观众也都成了演员,参演了这部不知谁导的陈翠梅主演的陈翠梅导演探讨“女性是什么”的电影。
电影就是一切,一切都是电影。
【前言】随着《芭比》的上映,女性导演+女性题材的电影越来越受到关注,近几年,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电影人在尝试以女性视角叙述故事。
今天要推荐的这部《野蛮人入侵》就是由马来西亚女导演陈翠梅自编自导自演的多元题材女性电影。
这部电影曾获得2021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主竞赛评审团大奖,同时入围了鹿特丹电影展、大阪亚洲电影节、香港国际电影节、温哥华国际电影节等多个影展。
《野蛮人入侵》自2021年在上影节大放异彩之后,就一直躺在我的想看列表里,直到今年七月底它终于正式定档8月10日全国上映。
作为《芭比》的延续,我们【春天的放牛班】第82期周限定选择了这部《野蛮人入侵》,带你走进亚洲女性的世界。
一、关于野蛮人入侵——聚焦女性身份面临的困境每一个小孩的诞生,都是野蛮人对文明社会的入侵。
这便是电影片名的由来。
当“野蛮人”降生到你的世界之后,作为女性,你得到了什么?
一个孩子,一个母亲的身份,一个甩不掉的羁绊。
孩子去哪你就要跟到哪,孩子哭你就哭,孩子痛你就痛,孩子丢了你就像丢失了自我似的开始发疯。
就像一根管子,生来就是为了连接另一个生命。
当你成为一位母亲后,所有人与你交谈的话题都会围绕孩子,你拥有了“宇宙”,却失去了自我。
影片的开头更像是陈翠梅导演作为一位已婚已育女性的自述,我们看到了女主角李圆满从一位知名电影演员到一位离异单亲母亲身份的转变,看到她面临生活和事业的双重压力。
与前夫离婚后,前夫依然在演艺界炙手可热,圆满却面临着被换角的风险,因为她没有号召力,哪怕这是一部为她量身定做的电影。
影片中的困境,在影片外似乎也很常见。
在前言中我说到这是一部多元题材女性电影,融合了动作、犯罪、悬疑等各种元素,对于女性议题其实全片并没有占太多篇幅,但我仍然愿意称它为“女性电影”,因为她是完全由女性电影人主导的电影,影片中也很自然、不矮化地呈现出了女性的生活、情感和事业的状态,这点就足够珍贵。
(在写这篇评论的时候也看到了戏外陈翠梅导演的言论有引发争议,但我更愿意相信我看到的,影片呈现出来的效果,和女性电影从业者对待电影的态度。
)二、在丰富的动作表演中看见力量之美当一个女人决定抢救自己的人生。
影片在前半部分用了一个概念,就是以掌控身体的方式去掌控自我。
以外显的力量去激发内心的能量。
这是影片将动作类型与文艺片语境做的巧妙融入。
里面有一场教练打李圆满的戏,看得很“痛”,而痛是最直观的表达,痛在自身,便是自我。
影片中有相当多的武打镜头,包括自由搏击、巴西柔术、泰拳、太极推手、以色列马伽术、菲律宾武术等在内的各类功夫,据了解陈翠梅为了打戏的部分训练了一年之久,最后完全是无替身亲自上场,其动作戏一气呵成,极具观赏性,非常敬业。
在影片中也能看到她清晰的肌肉线条,展现了力量之美,李圆满这一女性形象并不同于以往我们看到的影片中柔弱的样子,片中的一些功夫也可作为女性防身术的学习指南。
三、迷影情结与找寻自我生活是一场电影,那“我”便是生活的唯一主角。
这是一个找寻自我的故事。
影片不光在动作设计上参考了《谍影重重》,同时影片的内核也引用了《谍影重重》中“我是谁”概念。
当然这个主题并不新鲜,利用失忆的戏码来书写其实还挺偷懒的,但是好在故事结构非常有趣,导演用戏中戏巧妙掩盖了一些叙事上的混乱和不明白,在观影过程中你觉得实在是“老掉牙”“没逻辑”的部分,在摄影机出来的时刻,又会觉得,诶,好像圆上了。
这便是戏中戏的“投机之处”。
(非贬义)
另外让我觉得更有趣的是,陈翠梅自己的短评非常的幽默和自谦。
“我必须承认,这些豆瓣短评,我看了又看,心里窃喜。
真的很高兴朋友们享受那个观影过程。
故事也就一个老掉牙故事,情节更是明目张胆地抄袭,主题更没什么了。
但是你观看的时候,老是会打破一些想法。
写的时候,想的是“破”这个字。
破坏的破。
看到最后,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要面对找寻自我这一真相其实很残酷,尤其是像影片里描述的这种情况,当一个失去了姓名、身份、社会关系之后的“我”是什么?
很多时候答案是,我们根本没有“自我”。
因为在生活的洪流里,很多人都失去了自我,当李圆满对着镜子用各种语言拷问自己的时候,仿佛回归到初生的质朴,我们在牙牙学语时学会了念自己的名字,如今失去记忆,连名字都念不出的时候,自我就回到了一片空白。
我挺喜欢这一部分,包括影片用到了多种语言,这和陈翠梅的成长经历,马来西亚这样一个多种语言文化的环境契合,所以这也是大家一定要选择原声去观看的理由。
除了主要引用《谍影重重》的概念外,我们还在影片中感受到了其他亲切的“迷影情结”。
如致敬黑客帝国的红绿药丸,调侃洪尚秀式电影,《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的T恤,中年女性的“戏中戏”与梦又让我仿佛看到了另一部《瞬息全宇宙》。
回到电影开始那个宫本武藏的故事,“宫本武藏到了很老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来挑战他。
他们约好第二天中午在山上决斗。
但是宫本武藏一直到太阳到了西边才出现。
年轻人非常生气,宫本武藏背对著阳光,在决斗的关键时刻,故意让年轻人对著刺眼的阳光,一瞬间把他杀了。
”“这不是胜之不武吗?
”“对那个年轻人来说,剑就是一切。
对年老的宫本武藏来说,一切都是剑。
阳光是剑,时间也是剑。
”圆满看着子杰,“所以?
”“以前,电影就是一切。
到了现在,一切都是电影。
如果我们置身事外,在自己的生命里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生活就是一场电影。
”
最终,影片做了一个哲学性的思辨和禅意的轮回,戏中戏呈现两种不同观感的镜头语言。
拍摄之中的镜头富有诗意,非常美,拍摄之外的镜头又很松弛,生活化。
我最喜欢女主站在水面上行走的戏,走出镜头之外,画面回到了男导演身上,或许这才是导演陈翠梅“自己的投射。
”
四、真正的我说完了电影,想说说戏外的事儿。
作为一部小众影片,其实《野蛮人入侵》面临着很大的排片压力,多数中小城市只有一场或者干脆不排,大城市也几乎都是靠观影团的点映支撑起票房,本片也是今年我们周限定里观看人数最少的一部。
原本我想放弃这期周限定了,写了很久都写不好,但是看到陈翠梅导演在戏外受到的争议,甚至有些人不看电影就去评论区打上一星,我突然觉得为这部影片多贡献一篇影评是有价值的,价值不是说多吸引几位观众去影院支持这部电影,而是希望更多人能看到电影中的表达,另外,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女性导演创作的以女性为主角的电影难道不比男性导演去蹭女性热点创作出来的故事更真诚吗?
在杭州女性专场观影中我见到了陈翠梅导演,她本人非常的幽默可爱,可惜中文表达不是很利落,可能这也是造成她访谈争议的很重要原因,她与电影里的形象也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也认为影片中的她也是有演技的,在大银幕能够看到这样惊艳的“生脸”是比看到其他成熟演员的出演要更幸运的。
如果你有兴趣去翻翻陈翠梅的豆瓣主页或微博,会发现她一直在自省,一直在认真观看着每一条评论,或许《野蛮人入侵》不会拿到多么好的票房成绩,但希望她继续真诚下去,继续拍有表达的电影。
这里是Fairy💖,感谢您看完我一片混乱的影评和最后的碎碎念,下面是【春天的放牛班】成员的部分影评和评分:@芝士汉堡. 7.5/10先是抛却主位的游离之势投射人生的思索,再以梦境呓语整塑的灵性窗口直驱规训顽固的现实,打破文明枷锁的束缚去尽情释放野蛮的真我,跳脱理所当然的桎梏去设身处地的解构发问,将禅意哲思融入轻巧的表达之中,操控自己然后破蛹新的身躯,回归原始找寻自我的意义,一股洒脱的武侠风又蕴含着美好动人的治愈能量,电影是一切,一切也是电影,去除一切关系与存在,我亦是我……@六翼黑天使。
8.5/10“你知道你要去哪吗” 舒适又有趣,末尾竟有些禅意。
电影与生活从来没有界限/身体是思想监牢里的野蛮人,是被遗落的自我。
喜欢的几个镜头:女主抱着充气垫子,跟着它一点一点泄气;女主说我已经买票要走了,然后扎进水里,过一会从远处露出头来;向树林深处走去;水面上的轻盈漫步 “我想和他们所有人成为朋友”/“就像把吐出来的东西吃回去”/“恰恰相反,我认为她还爱着他” 20230810二刷加一星。
忽然发现结尾分明是再一次将第四面墙推倒,重现了一遍“一切都是电影”的对话,有种太极般的悠然之感。
如此种种形式上的虚实模糊不也正好印证了“自我”和“往哪去”的不可捉摸吗。
一场电影(或者干脆生活)操控下的、带来了无限可能的入侵。
瑕疵是爱情的描写有些乏力。
(另外很怀疑女主/导演是inxp哈哈哈@Morning 7/10三星半。
很有趣的探索,这个创作在找寻自己的存在的过程的部分做得很好,没有先入为主的预设,不是为了去证明一个身份优于另一个身份,而在在这个身份底下呼吸,有一些本质的感受,带给我的观影感受也很好。
但我不喜欢戏中戏的部分,因为在叙事技法上我会觉得不诚实得太明显,放映一堆之后告诉你这是一个拍摄,我会觉得可是你在拍摄时也不会剪辑,镜头也会有重复,令我纠结于形式和表达内容之间的矛盾,叫人出戏,这一点很少有电影能做好。
如此下来,这部电影还是概念高于一切,有自己表达的方式,也有聪明得很有魅力的地方(从选材到对白的细节都不是陈腔滥调),同时还有不是所有电影都有的呼吸感,做得很好。
@负一级特工 7/10“一切都是电影”和一位拖着“尸体”前行的女性@牛逼协会会长 7/10属于观感渐弱的电影。
比较喜欢片中这句话:年轻的时候,电影就是一切;年老的时候,一切都是电影。
前半部分的准备和中段的入戏倒还是充满了灵性,能够看到女主在生活中、工作中、情感中所遇到的困境,中段的镜像式的回溯也对导演前半程的角色生涯铺垫所形成了互文,仿佛置身于“一切都是电影”的人生境地之中。
但当摄影机介入叙事之时,次元壁被彻底打破。
很遗憾导演没能在这个阶段进行更进一步的表达,呈现出来的效果更接近于“电影就是电影”,这种表达不能代表片中的主演在现实生活中获得了觉醒,实则沉浸在造梦的过程之中仍未醒来。
@大宝魚 7/10#2021SIFF05# 说好听点是对于《摄影机不要停!
》的反写,是在解构好莱坞烂大街的动作片套路,说难听点就是把花絮放到正片之前,是史云梅耶《昆虫物语》的精神续作。
所谓最好的类型片恰恰是反类型的那个,导演试图把类型片掰开但是始终没有揉碎,用观众平时看不到也不想看的创作过程给电影本身祛魅,这对于观众而言是新鲜的有趣的,不过也就止步于此没有更彻底地进行剖解,这或许与导演创作的野心有关,如果向《倒霉性爱,发狂黄片》多靠拢一点,拿柏林金熊奖也不是异想天开,可惜现在估计拿金爵奖都还差口气。
@Láogon 7/10又致敬了黑客帝国的红蓝药丸,与同期同样是女性主导的《芭比》竟然形了奇妙的互文@mdr skywalker 7.5/10与暑期档《封神》《芭比》都涉及了我是谁的主题,本以为是模仿功夫片主角的意识觉醒,没想到是通过拍电影的戏中戏结构重新挖掘了这个命题,学功夫的过程中是重新思考灵魂与身体的关系,重新认识“自己”的定义,电影杀青之后则是重新思考身份与“自己”的关系,跳脱出了演员、母亲之外的身份标签,自己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是最原始的情绪和身体反应,所以我想这也是片名野蛮人入侵的含义,因为野蛮人只有那股最原始的野性,不会被当下的各种各样的标签所束缚,对《黑客帝国》的致敬其实是在提醒我们戏外的观众同样可以选择心中那颗红蓝药丸,这是导演留给我们的思考空间,导演本人出演印象很好,打戏漂亮,配乐印象深刻,唯一觉得不满意的在中端的功夫片剪辑,叙事割裂感有点重。
@落日数羊 8/10#OAFF# 第二部分的衔接做得太好,简直以假乱真,但是那种荒诞狗血割裂的感觉很快会让人察觉到,这是在拍电影了。
第一部分拍得非常好,如此立体的现代女性形象,如此励志动人的一幕幕“武与海”。
所以第二部分&第三部分都有点hold不住第一部分的出色大头哈哈哈。
总体就是才女!
@理易封 7/10是一部很有趣又奇特的电影,虽然点子不新颖,而且能感觉到很硬的转接感,但观感是新鲜的,也恰好应对了片名,谁是野蛮人?
生活还是电影?
母亲的身份还是演员的身份?
亦或是孩子?
导演?
前夫?
带资进组的演员?
绑匪?
但不是自己,戏中戏说的是要成为野蛮人,但回归现实,找自己做自己,心平气静之后,还是不得不做妥协,接受入侵。
片子感觉差口气,过分直白,就是让人一眼看破的感觉@Bazinga 8/10@𝓙𝓸𝓴𝓮𝓻 𝓐𝓲𝓻𝓭.🌈 7.5/10本期周限定共13人参与,平均分7.4分。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们下期再见!
进入电影,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记得名字、不知道身份,也不知从何来,要到何处去。
她在这个世界变成了空白,成为“消失的女人”。
但她因此似乎获得额外的才能:会讲中文、马来语、英语、缅甸语、越南语、泰语……还有一身功夫,不仅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她人。
而在此前的生活中,她很清楚自己是谁——她是女人,与几十个男人恋爱过,每个都爱;她是母亲,生了一个男孩,把他叫做“宇宙”;她是明星,演技超绝,缅甸难民、越南新娘等都不在话下……当然还有其他身份及因此获得的关注和荣誉。
唯有进到电影,她不再知道自己是谁。
但正是在遗忘的过程中,她找到了自己。
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
“我”如同那个伟大的谜——时间,当我们不思考的时候,都清楚它是什么,一旦思考又都模糊了。
“我”正是万般谜题的根源,被名字、身份、名誉、财富等一切捆绑一起,妨碍了人找到自己。
“我是谁”的问题始终萦绕在女主的生活与影戏中。
电影给出了三条解决路径。
生子是其一:因为怀孕,人们注意到她的存在,上前摸她的肚子;习武是其二:“诚实地面对自己”,李小龙深谙武术与生活之道,武术便是返璞归真,在对危险的防御中调动身体机能;演戏是其三,进入角色、诠释角色、成为角色,在另一个名字、身份中扮演他人。
这三条途径都有相同的逻辑,即对自我的遗忘:母亲把注意力全部投注在孩子身上,他就是“宇宙”,自我于此消失;在习武的过程中,身体被重新调动动物本能,“我”在功夫动作中消失;在表演中,通过扮演另一个角色,演员需要彻底清空自己,来承接他者假想的经验。
“我”不能被定义,不能去寻找。
一旦被赋予任何名字、身份、荣誉……它便消失了。
“我”只会在不找时到来……你如何能拖着尸体生活?
泰米尔高僧道出了真相,人类将生活变成了生存,肉体变成了行尸走肉。
跟随高僧的指引,女主角通过打坐、静观……找到了自我。
修行的本质就在于回归空无。
“我”本是空无,从无中来,到无中去。
这里显现出一个悖论,即唯有主动放弃自我的意志,人才能找到自己。
习武如此,演戏如此,冥想同样如此。
在打斗中,在表演中,在打坐中,身体在动与静的本真状态间,清空着自我意志,吸纳着万物,“空故纳万境”。
我们本就是无限的圆满、无限的存在。
如何能被定义为一个名字、几种身份、多个称谓……一旦被定义,“我”便消失了。
如戏的人生,要拿出演戏的本事。
活着就如同扮演电影中的角色,凭空创造,又凭空消失。
活着是一场体验,如何好好地生活则是一门艺术。
记者:csh编辑:effy原文首发于《NOWNESS》2022年第12期“在南洋 历史饿得瘦瘦的野地方/天生长舌的话本 连半页/也写不满/树下呆坐十年/只见横撞山路的群象与猴党”在马来西亚华裔诗人陈大为的《在南洋》里,他仿佛廖廖几句就总结了南洋意象。
消瘦的历史、障目的自然与枯竭的故事,是否足以概括东南亚的丛林与海岸?
我们无从知晓,但它的风景震慑着我们的眼睛和心灵,我们直觉地意识到,影像可能比话本更适合讲述这里。
我们看到了缅甸导演赵德胤的《再见瓦城》(2016)、新加坡导演陈哲艺的《热带雨》、马来西亚导演张吉安的《南巫》(2020)……热带的飓风吹过世界各地的国际电影节,更多的人们开始共享更多的南洋故事。
但我们的感受与欧洲与美国的观众不同,我们发现自己可以听懂其中的一些语言——南方的观众尤甚。
普通话、闽南语、粤语,还有更多依稀可辨的、来自福建或广东的方言。
我们开始用“东南亚华语电影”,来标识这些华裔创作者的影像。
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华语电影可能只是个想象的概念,为了将一些拥有相同文化特质的人团结起来。
人们总是需要一些想象,而在“历史饿得瘦瘦”的东南亚,人们总是迁徙,总是说着混杂的语言,这样的想象变得更有重量。
不知不觉,这些创作者已经奔跑了很久。
二十一世纪的最初几年里,当陈翠梅、刘城达等马华(马来西亚华语)导演走向世界的时候,当时的电影节系统并没有太多东南亚电影。
在2006年的釜山电影节上,陈翠梅的《爱情征服一切》获得了新浪潮奖与国际影评人协会奖。
她用清爽的风格,讲述了一个南洋之地的故事,谈论着爱情的虚幻与真实。
次年,刘城达的《口袋里的花》再度在釜山收获了新浪潮奖。
人们惊觉在热带的角落,还有一些与寻常不同的影像。
在与陈翠梅的访谈中,她说“可能所有的文明在发展到某个阶段都会遇到瓶颈,需要更多的新意和刺激”,这刺激曾经是东亚电影或东欧电影,如今成了东南亚电影。
陈翠梅、刘城达和他们的公司“大荒电影”,被称作所谓“马华新浪潮”的一部分。
在这些低矮的村舍、随意的闲谈与辛辣的食物里,潜藏着更多的可能性吗?
无论是这种想法,还是将他们与新加坡、缅甸、印尼、泰国、柬埔寨、菲律宾等其他国家的创作者视为一体的理想,可能都只是一种高傲,仿佛你所在的世界是大地,而他们只是大地之外的惊奇。
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大地,或是在寻找自己的大地。
我们能做的只是睁眼去看。
异乡:又一处故乡当我们说出“东南亚华语电影”这个词组时,就已经在体验某种冲突。
华语是不属于东南亚的语言,所以这些创作者可能在寻找自己的大地,但他们不一定需要一个结果。
在南洋这拆解成不同族群与岛屿的领域,寻找与迁徙可能本身就是一种状态,他们不断乘着飞机、轮船与车辆,抵达又一处当作故乡的异乡。
赵德胤用《再见瓦城》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剧情片的提名,柯震东和吴可熙饰演的那对男女,都是从缅甸跋涉至曼谷的偷渡客。
新加坡导演杨修华凭借《幻土》(2018)在洛迦诺国际电影节赢得了金豹奖,这部影片同样聚焦于一群异乡人:新加坡国内没有证件的劳工。
马来西亚导演廖克发的《妮雅的门》(2015)将镜头对准了一位远离家乡去往台湾工作的菲律宾女佣。
陈哲艺的《热带雨》里,烦闷的阿玲是个从马来西亚移居新加坡的中文教师,她从这里去往那里,教授一种不属于两地的语言。
而在去年张吉安的那部《南巫》中,在马泰边境,不同地域的文化碰撞再度成为了叙事的重心之一。
这些创作者的影像,构成了一种泛亚洲的世界。
迁徙的历史是角色们生存的基础,这可能与东南亚漫长的殖民史与偷渡史相关。
但即便如此,“华语电影”也并不是在任何国家都畅通无阻。
除了政治因素之外,泰国悠久的宗教与完备的世界观念或是印度尼西亚深厚的文学传统,可能遏止了华语文化的发展。
正如陈翠梅所说,当地的“华人导演”,可能已经融入了当地的文化。
而新加坡与马来西亚更完备的华人教育,则催生了更多的华语作品。
华裔导演们有意无意接触的华语文化,在他们作品中那些南洋影像里,微妙而错位地存在着,成为了除了起点与终点两地之外的第三重参数。
《热带雨》里爷爷爱看的武侠片,是一种不属于新加坡也不属于马来的、分外遥远的东西。
在陈翠梅的影片里,这种东西有时是底色,在《野蛮人入侵》中,陈翠梅自己饰演的演员,为了扮演想要的角色,经历了一场功夫片式的修行。
但它有时则更为直观,在《爱情征服一切》里,它显然体现为马来人混杂的语言:粤语、闽南语与普通话,当然还有马来语。
女孩阿萍背井离乡——又是一场迁徙——去吉隆坡投靠阿姨,她有一个故乡的男友,但在新的城市,她又拥有了另一个爱人。
但你不必听懂其中所有的语言,也可以理解离别、爱情与电影。
电影:又一种语言缅甸导演有缅甸的故事,新加坡导演有新加坡的故事。
就算是马来西亚导演,也有人要讲巫族的故事,有人要说华人的故事。
但是,可能他们的角色经历着相似的迁徙,不止如此,他们自己也在迁徙。
就像陈翠梅说的那样,当年她们在釜山获得认可的那些影片,可能在马来西亚本土找不到太多的观众,所以他们需要到电影节去。
可能影像要比话本更亲密一些,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流行的数码相机和非线性剪辑,赋予了他们闲散的风格,这也非常契合她们的主题——热带住民们松弛的生活,错位而混杂的认同感,还有那些表面不起波澜、其实暗潮汹涌的情感状态。
对于陈翠梅和她那一代的马来导演来说,甚至她们的制作方式也很松弛。
她的《爱情征服一切》只用了一万欧元,拿了三万美元的奖金。
于是她把奖金分给了大荒公司的两个朋友,又拍了两部电影。
或许这种最大限度利用资金、拿起摄影机就拍摄的创作方式,也是她们被定义为“新浪潮”的原因之一。
她自己也对东南亚华语导演的创作很感兴趣,她就曾组织蔡明亮、赵德胤、陈子谦等创作者共同拍摄了短片,结成了一部《南方来信》(2013),在大荒公司主导制作的17部长片和8部短片中,这是其中的一部。
它的名字又叫“原乡与离散”——比原本的名字更直接地让人想起东南亚华人的迁徙。
当然,曾经“马华新浪潮”的状态可能很难复现。
无论是东南亚电影数量的增长、国际电影市场的缩水还是电影节的日趋保守,都让这浪潮变得日趋和缓。
但陈翠梅并不为此感到苦恼,对她来说,电影只是其中一种表达自己的语言而已。
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正如她为自己设计的个人简介:“5岁钉过一个小板凳,8岁开车撞过一根柱子,9岁办过一本儿童杂志,12岁读完一整本科学百科全书,17岁开过一个文学专栏,21岁电脑动画学位毕业,27岁拍过一部《爱情征服一切》,38岁生了一个小孩,41岁决定习武。
”采访陈翠梅的时候,她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
她总是对各种事物充满好奇心,所以即便已经经历过太多访谈,她大概还是能说出一些新的东西。
她谈了谈自己最近的心得,包括东南亚华语电影的发展状况,和自己对当下电影节系统的思考。
她拥抱着最新的科技,说自己学了编程,编写了一个自动写小说的程序,说不定还会用来写剧本;她也对AI绘画很感兴趣,甚至用这个功能制作了自己展览的海报。
这个时代发生了许多大事,但她觉得每个时代都是如此。
她并不担心未来,想必她总能找到最新的、表达自我的语言。
如今她仍处于“习武”的阶段,最近正致力于练习巴西柔术。
陈翠梅:又一次访谈Q:《野蛮人入侵》其实和您此前的两部长片《无夏之年》《爱情征服一切》都很不一样,有更复杂的类型和更强烈的表达欲,您觉得这是创作生涯中心态的变化吗?
A:我创作的时候,每次都会希望不重复,其实这三部影片都是很不一样的,都是接近当时的年龄阶段面对的一些事情,或是思考的一些问题。
《野蛮人入侵》是在2019年写的。
2016那年因为怀孕无法工作,然后也觉得自己的身体遭到了破坏,体会到了一种与另一个生命之间的拉扯,可能怀孕也是一种“野蛮人入侵”。
但这个故事当然主要是虚构,我觉得电影创作的好处之一,就像它像是人生的实验,其中有真实的元素,但你也不需要真正去经历。
无论是电影还是文字创作,可能都是我的一种思考方式吧。
Q:您同时创作不同篇幅的艺术形式,包括小说、短片、长片,您是如何看待不同体量和媒介的作品的?
A:我个人会比较喜欢短片,首先它不那么商业,它也因此比较自由,比较容易执行。
其次呢,它的投资和回报虽然没那么大,但人家给你钱拍,你就可以去尝试一种新的方法、工具或是理论,它也可以因此成为你的机会。
我个人会倾向于拍短片,但很多人还是以长片看作是定义自己的标准,毕竟短片的推广度还是不如长片。
我之前在微博上写的微小说(可参见微博@陈翠梅微小说),更像是一种艺术实验吧。
当时是2010年我刚搬到北京的时候,我觉得微博的140字限制很有趣,就给自己安排了个任务,每天必须写一篇140字内的小说,当作自己的艺术实验。
说是“每天”,其实每次都是到了23点50几分才写(笑)。
Q:十年前您的微博也引发了很多讨论,您最近还在进行什么样的艺术实验吗?
A:我其实之前学了编程,我之前还写了一个程序,可以自动写小说。
我只要输入一个题目“悲伤的故事”、人物、场景什么的,它就可以自动生成一篇小说,挺有趣的。
但我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编程学了一段时间也没学了,我本来学的时候是想要用程序来写一个短片的,因为它确实挺适合写剧本。
最近我在玩AI绘画,比如我最近做了一个艺术展览,它的海报就是我用AI画的(笑),你可以输入你想要的知名设计师的风格,再加上一些主题和元素,就可以自动生成一张图画。
Q:您对于体验AI艺术创作的领域真的非常热情。
A:其实《野蛮人入侵》也有类似的思考。
有人跟妈妈的角色说,“小孩就是你最好的作品啊”,其实也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一开始听到是很生气的,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任何创作,这个小孩完全就是DNA自己创造出来的,我最多也只是一个“3D打印机嘛”!
但我接下来慢慢就会思考,我其实也只是以为自己创造了作品,但其实所谓的小说、电影是完全不受我们控制的,只是我收集、组合了一些元素而已,这些想法很少有属于我的。
我们只是进行了重组,然后就说这是自己的作品,未免有些太自大了。
到了AI时代,这个问题就更明显了,凭什么你画的画、拍的照、组织的语言编码就是自己的作品?
这其实与DNA重组没有太大的分别,你只是提供了一个载体或者视角而已。
就像我们质疑AI不懂爱、哲学和情感,好像我们只能通过这些来分辨AI,但其实真正懂得这些的人类又有多少?
Q:这是非常有趣的视角。
您也提及了语言的编码,您的影片里语言的构成很多样,包含了普通话、粤语、闽南语、马来语等等。
您可以聊聊这种语言文化的混杂吗?
A:马来西亚人的语言环境本身就很复杂。
比如我自己小时候只和家人说闽南语,到了上小学,老师才教我们普通话。
等到上中学,我当时上的是马来西亚的公立中学,而马来的官方国语是马来语,所以就也要开始学习。
而到了私立大学和工作的时候,又需要用英文来沟通交流。
其实我的电影已经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在真正的生活里,有时你讲一句话就要混杂很多不同的语言,就像是“马来沙拉”(马来语“rojak”,混合各种辣香料与水果的拌菜)一样。
我在创作的时候,一般一开始是先用中文思考,然后再翻译成英文,这样和国际团队沟通会比较方便。
当然,不同语言的逻辑是不一样的,有时在翻译过程中,我反而会发现一些新的灵感。
而到了片场,我许多演员只会说特定的方言,这也会影响影片的调性,我都会在这些过程中补充自己的创作。
Q:这种混杂在东南亚可能比较独特,您可以谈谈东南亚华语创作者的状况吗?
A:东南亚不同国家的状态都不太一样。
马来西亚其实有比较完整的中文教育系统,所以除了我们这些马华(马来西亚华语)导演之外,你还可以听说很多马华作家,比如黄锦树、张贵兴,或是许多马华歌手,像是梁静茹、张栋梁、戴佩妮等等。
但马来的中文教育在全球其实是很特殊的现象,这里有很完整的中文报章、杂志。
最独特的是,它其实是一种不受国家承认的、民间自发组织的教育系统,马来西亚华人其实是有一段抗争的血泪史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其实也说明马来西亚华人形成了独立的体系,并没有完全融入社会。
他们不像印尼华人或是泰国华人,他们可能已经融入了当地的文化。
我觉得你们应该没怎么看过泰国华语电影,但我其实有很多泰国导演朋友。
他们很少说自己是华人,他们的创作中也不会有太多的华语元素。
这一方面跟印尼、泰国等地的排华因素有关,另一方面,这两个国家的华人尤其有钱,他们倾向于把孩子送到欧美去留学,可能也因此跟华人文化越来越远。
但我觉得马来西亚的华语文化里有一种比较讨厌的东西,那就是一种悲情感。
好像只要你是华人,你就有义务去捍卫“华教”,有时我会觉得这太过民族主义,这其实是不太符合当下时代趋势的东西。
包括我自己有时也会不自觉地有一种优越感,就觉得我们的根基属于文明古国,老师也会教我们拥有几千年的文化。
这很容易让我们歧视、或是不愿了解其他族群的文化,这种优越感也会在马来西亚制造一些社会问题。
Q:那么马来西亚的主流电影是什么样的?
A:马来西亚的爱国电影主要聚焦于各大族群的团结吧。
其实马来西亚华人也只占了20%,而华人市场也比较分裂,马来的三大族群是华人、马来人和印度人,所以主流电影就是要让这三大族群和谐共处,比如马来人和华人恋爱什么的。
我自己可能其实对社会议题不是那么关心,所以像《野蛮人入侵》这样的电影,虽然也有一些现实因素,但在马来人看来可能不太真实。
Q:您自己也推动了马华电影的发展,包括2005年创办的大荒公司,这些年来主导制作了17部长片和8部短片,扶持了许多青年创作者。
可以聊聊这十几年来的经验吗?
A:其实一开始也非常自然,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当时都是在马来电影学会放映自己短片的朋友,就想到自己组建一个公司。
当时刚好数码相机和非线性剪辑兴起,很容易就能自己拍电影,也刚好遇到电影节要放映。
我们拍的东西在马来西亚是没有人会看的,但对欧洲人来说,忽然看到这种东南亚电影可能觉得很新奇。
可能所有的文明在发展到某个阶段都会遇到瓶颈,需要更多的新意和刺激。
所以我们也是恰逢其时,当时进入电影节很容易。
我当时在釜山电影节上拿了三万美金奖金之后,就把奖金分给了两个朋友拍片,慢慢就越拍越多。
但如今这种情况很难再复现了,现在东南亚的电影可能比之前多了五倍,电影节可以选择的影片太多了。
而且现在国际市场的情况比较差,电影节的选片策略也倾向保守,大多会放映更适合他们本土观众观看的作品,不太会像以前那样冒险了。
Q:您这十几年来一共也接触了许多亚洲不同地区的电影创作者,您觉得当下的年轻创作者有什么特质?
A:现在许多经过电影节挑选的片子有一种特质,就是很多评委、课程、讲座一系列改下来,每个青年导演的片子都像是大师之作,各方面都很优秀,我可能称之为“大师班”电影。
电影是很优秀没错,但我有时候就觉得太标准了,或者是在模仿一些东西,反而失去了灵气。
而且现在很多导演好像其实没有想要表达的东西,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导演”才去做,这样可能就会让电影显得比较空洞。
其实有时候可能不必太在意电影节或是其他的评判标准,找到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才最重要。
Q:您最近的阅读与创作状态如何?
A:我很久没有阅读和创作的状态了,看电影就更少了,我读书一直比看电影多。
最近我都在练习巴西柔术。
其实电影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只是我的一种表达方式,就像《野蛮人入侵》里讲,宫本武藏说“一切都是剑”,对我来说也一切都是电影。
记得去年曾经短暂地公映过几天。
马来西亚女导演的动作片,这很吸引我。
本来是有去看的计划,无奈当时的时间安排有点问题,过了大概一周再去看就没了排片。
今天突然想起找来看了。
嗯,跟我预想的好像有点不同,并没有那么吸引人。
导演和女主的形象,有点让我联想李安和杨紫琼,呈现的女主的困境,却是有点扁平。
前半段平淡而舒缓,有点洪尚秀的意思。
后半段的谍影重重戏中戏咋就觉得有点突兀呢。
我理解导演想探讨如何追寻真正的自我,但是整体观感就有点奇怪,好像融合了动作、犯罪、悬疑等诸多元素,有点文艺,有点玄幻,但是感觉并没融合得太好,造成了一种莫名奇妙的割裂感。
和前夫的感情纠结,也显得混乱。
而这样的主题和主角(曾经的影后),其实也并不那么容易共情。
武馆门口的黄衣喇嘛,还是觉得太刻意了。
总体吧,不那么吸引人,但也不难看。
我对全片最感触的是,哪里找的这么厉害的武行和师傅啊,一个月就可以脱胎换骨,我也好想去学学😂
自恋和无趣,像学生作品。看的竟然还是国语配音版,失望至极,在电影院如坐针毡。
其实宫本武藏 谍影重重 低成本电影 这三个设定的内核是相互矛盾的 但你又不能视为一种无知者的荒诞 应作如是观这种底子本片还是托不住 但陈翠梅的表演反而不错 看到一点杨紫琼的感觉
有些沉闷,但聊有趣味。“不是直接抄的《谍影重重》吗?”于是后面对谍影重重的解构和致敬都变得理所应当。“你的身体不是禁锢你灵魂的监狱,你的灵魂是阻碍你身体的牢笼”,真是振聋发聩。以及国语配音版真的影响观看体验
也许算不上精彩,但绝对是带有新奇体验的电影,过目不忘。对年老的宫本武藏来说,一切都是剑。阳光是剑,时间也是剑。对于李圆满来说,一切都很野蛮。生孩子很野蛮,花三千万抢主演也很野蛮。于是,陈翠梅导演选择以一个失忆野蛮人的身份从电影中段入梦,在电影中插入电影,完成了一次潜意识中的影像入侵,那时候的她身怀绝技又一无所有,不是母亲,不是爱人,不是武术家,不是宫本武藏,她以无我之我的身份,做了一场如梦之梦,找回了“自己”。思想和身体究竟哪一个是监狱不重要,挥拳,踢腿,格挡,流血,确认自我的存在,然后吃一粒仙丹,冥想,入定,然后连“我”也不在了,另一个“我”降临。后二十分钟在半梦半醒中看的,隐约记得导演在海面上挥棍,始终不得要领,最后索性扔掉了棍子,那画面很触动我,他像是一个沮丧的小孩,他要开始找自己了。
反而觉得前半段优于后半段,提到“洪常秀”的时候,真的笑出声。整部电影里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属于东南亚电影特有的顾影自怜。
☆:4 ♡很精彩,或许可以看成是双重含义的“元电影”:身体的“训练”往往成为武侠/功夫电影的母题并且在情节与叙事机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类似地,在本片中电影的摄制亦成为一种身体与心灵的训练,并最终与自我实现的主题相契合,从而赋予了本片一种来自武侠/功夫电影的原真性修辞——更显纯粹与趣味。
上海影城首映场,的确是很特别的观影体验,戏中戏难的是掌控节奏,更可贵的是片中女性视角内心秩序的崩塌和重建的过程。两个细节印象深刻:一是圆满的孩子丢了,孩子在助理上厕所时偷跑,而片头圆满走出车站时是把孩子扯进厕所不让离开视线的;二是圆满在武馆里问师傅“什么是自己”,挨了两拳后,师傅回答“什么让你疼痛、让你闪躲、让你攻击,什么就是你自己”。母亲、武者、演员、前妻…当没有了姓名和工作后,“我是谁?”,是从影片从始至终都在讨论的主题。主创见面会陈导说电影不是从一个问题到一个答案,而是从一个问题到另一个问题。我们永远在寻找答案的路上,生活是一场电影,一切都是电影。(另昨晚见面会邀请的嘉宾真不行,作为观众只想听导演多讨论创作故事,结果变成了其他嘉宾中英文混杂的学识卖弄,实在听不下去提早走了)
碟中谍,戏中戏,迷影梗,吐槽大会,摄影机不要停!从哪里入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是电影,电影就是一切!
3.5,其实很喜欢陈翠梅在不同文本类型中穿梭的那种从容和自由,但整个电影构造得又过于随便,挖坑不填坑。不过有机会,还是要去东南亚做片子呀。@天画深焦之夜
眉头紧皱 混沌无比。
复古香港武打片的味道。武术的一招一式,引发关于“我是谁”、我的身份(做了妈妈的女性被社会默认贴上的标签),“自己”存在的思考。上半部,窃以为大汉甩她上偷渡船,就结束也不为过。习了武,悟了道(禁锢你灵魂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禁锢了你的身体),还是保护不了至亲,不敌不可抗力bla,“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结局,也挺好,尤其看了下半部,看过谍影重重啊,不需要委屈她和前夫配戏再演一遍(就为了思考红蓝药丸,现实和想象,生活和梦想的选择吗),没必要,真没必要。有种25分钟短片硬拉成100分钟长片的狗尾续貂感。
预定年度私人观影最烂,太煎熬了前半段难看,后半段超难看
看了半小时后,放弃了,有句台词记住了,母亲只是孩子啊来到这个世界的管道,或者说,是一台生物3D打印机。#20231015
结构上的美感建立在整体的可信度上。
有被骗到好几次 只想马上回顾《谍影重重》
後半段好無聊🥱
导演眼睛和嘴唇都太用力了,我相信导演非常善良和有想法,但总有点疑惑东南亚女人都这么有想法了为何表情上还如此懵懂无措?不过记住了“电影就是一切”到“一切都是电影”的变化,和希望大家练武的愿望。
不是我喜欢的
2024.4.6 23:05
奇幻晦涩,不讲逻辑。